“哦。”趙緒把頭埋下去,聲音低低的,有點悶,道:“我又使性子了是不是?對不起……”
“這麼些年都這性子,今日是怎麼了?”江雲涯笑道。
“不怎麼,睡去罷。”趙緒心煩意亂,起身就要走。卻不慎踩落一片磚瓦,驚起下麵巡夜的小廝。
趙緒還沒來得及說是自己在這裏,那小廝便盡忠職守地開始大喊捉賊。
“……”
趙緒第一次那麼後悔把晉王府的下人訓練得如此身手敏捷,沒片刻,院子裏就圍了一圈人,都仰著脖子喊,叫這“賊”不要跑。
趙緒一身藍衣,在屋頂的圓月旁襯得仙人之姿,心中腹誹,他們怎麼能把自己看成賊了?
所幸,林管家還不算老眼昏花,看了許久,方顫巍巍地說了一句“這好像是咱王爺。”登時人群又騷動起來。仔細一看,還真是……
自家溫潤如玉,舉止優雅的王爺半夜竟然在屋頂站著,不知道做什麼,還被當成賊!
這笑話可大了。院裏頓時一片死寂。
趙緒捂著臉,回身一看,屋頂上早沒了旁人蹤影。他知江雲涯應是早就輕功飛了出王府,怕被人看到,疑心自己結黨。但心裏就是堵得慌,悶悶不樂。
""沒什麼賊。本王在此間賞月,都散了罷。”趙緒往下麵瞥一眼,淡淡說道。
眾人錯愕許久,方反應過來,又都紛紛誇讚王爺情趣高雅,武功妙絕,暫不再表。
趙緒回到房中時,看見身著玄色勁裝的男子長身立在一旁,顯然已等了許久。
“觀察的如何?”趙緒揉揉太陽穴,問。
“稟殿下,除卻擁向太子的一部分人,大多將領仍是,態度曖昧。”穆千山跪在一旁,身影隱沒在黑暗中,恭敬道。
“錢是買不了人心的,你知道。”
“屬下明白。”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罷。”趙緒有點不耐煩。
“是。“穆千山知他是暫不想再管這些事,便欲退下,被趙緒叫了住。
“不用管江雲涯。”
“是。”
穆千山鬼魅一般地退出房去,無一絲聲音。
趙緒躺在榻上,闔上眸子,眉頭卻緊緊皺著,並未入睡。
此次邊疆武將進京述職,期限三月。這三月裏,未知變數,這些人就算不能為自己所用,也絕對不能成為擋路石。
身體疲倦,意識卻仍然清醒。趙緒有點恍惚,四年了,他變了許多,慢慢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排除異己,明爭暗鬥,越是習慣了玩弄權利,心中越是麻木。
岐山上林緒的影子本來早就模糊,今日再見到江雲涯,卻是又清晰了起來。
江雲涯,你要是知道我現在的樣子,還會和以前一樣對我麼?
趙緒思緒紛雜,隻想著今日再見時那人更加俊朗成熟的眉眼。在心中問。
在岐山之時,仍是懵懵懂懂。趙緒隻是覺得有個可靠的人能任他胡鬧,不管犯了什麼錯,都有人給他擔著。
十五歲那年,到了長安,一切都不一樣了。
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是他的父皇,那是他唯一的血親,卻那麼陌生。在父皇那裏沒有尋常人家的溫情,隻有賞賜或者斥責。
慢慢地,趙緒覺得,他不需要什麼親情了。
人總是得隴望蜀,何必呢?
太子從一開始就看不慣他,暗地裏針對他。他卻偏要這天下人看看,你趙景除了個當太傅的舅舅,可還有什麼能力和他爭?
趙緒閉上眼,眼前似乎又浮現那場大火。模糊的人影,絕望的哭喊,屍體燒焦的氣味,這個夢魘一直纏著他。在岐山上的時候,還可以堂而皇之地鑽到江雲涯的被窩裏,枕著他溫暖緊實的胸膛,而現在驚醒,卻隻有空曠死寂的華堂。#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