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段(1 / 3)

桃山握著手機,用力到指尖發白。

“我覺得,”桃山用帶著哭腔的聲音竭盡平靜地說,“山神,應該是去F市了。”

這個關頭,戚淵不可能因為網上幾句話而自殺,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見一麵殺了自己母親的父親,固執地想要給自己那一段夢魘一般的苦痛一個最後的交待。

林瑞也跟著沉默。

“我明白了,我現在聯係人。剛剛稍查了一下,去F市最快的飛機也要兩個小時後起飛,你看看能不能趕高鐵。我這邊和戚淵叔叔說一下,想辦法從警察局那裏攔人。”

與此同時,戚淵沉靜地坐在警察局審訊室裏。

這個案子在網上炒得熱烈,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戚淵來到這裏進行進一步的筆錄,提出了一個要求,希望能見見嫌疑犯戚中輝。

幾番交談後,時隔十五年,他終於坐在了自己父親的對麵。

他被剃了光頭,麵容極其衰老,眼袋很大,麵上全是歲月和風霜的溝壑,他的體態神態像居住在臭水溝裏的老鼠,肮髒而又惡心。

戚中輝第一眼並沒有認出對方是自己的兒子,而是朝另一個比較熟的警察開玩笑。

“這個也是警察啊?看起來有病。”

坐在他對麵的戚淵穿著白色的襯衫,麵孔蒼白,表情平靜,眼神到神情都有一種病弱的脆弱。

戚淵聽到他說這句話,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我不是。”

戚中輝慢吞吞地“哦”了一聲,但他也不太感興趣,也沒問對方是誰,而是朝另一個警察要煙。他的語氣頗有點無賴:“我看電視上都這麼演,你們給我根煙唄?”

警察沒有搭理。

戚淵坐著沒有動,隻是輕輕地笑了一下。他的笑聲很輕,冷淡裏帶滿了輕蔑的意味。

“我突然為自己感到不值,”戚淵把手平放在膝蓋上,冷冷地注視眼前頭發髒亂花白的男人,“你以前不這樣。”

戚中輝終於睜開他渾濁的眼睛去看戚淵了。

“是十五年的潛逃生活把你弄成今天這樣?”

在戚淵記憶裏,戚中輝是高大的、凶惡的,他應該滿臉血一臉橫肉,一手提著酒瓶子一手揮著皮帶或者椅子,哼哧著粗氣,像個犯了瘋狗病的神經病,狂躁地打人,嘴裏都是惡心的台詞和令人作嘔的話。

這個形象折磨了他整整十五年。

可如今戚淵瞧他,猥瑣佝僂,肮髒老態,講話腔調十足十的潑皮無賴。

戚中輝越看眼前的年輕人,越覺得熟悉。他扯嘴笑開,露出一口發黃發黑、參差不齊的牙,“你是誰?我認識?”

戚淵沒說話。

警察說,這十五年,這個男人一直在流浪,從C市到F市,全靠撿垃圾討生活。直到前段時間尾隨猥褻一名女子才被抓了起來,取了DNA,發現和十五年前那起殺妻案嫌疑犯DNA重合,男人才被正式逮捕。

戚中輝像一頭餓壞了的狗,陰森森地盯著戚淵很久,突然大笑起來,抬手指著年輕的男人,一邊笑著一邊大力拍著自己的大腿,十足的癲狂模樣。

戚淵厭惡地皺起眉頭,一刻也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了。

他何必過來找這個男人呢?難道還指望這個男人對自己說一聲抱歉?還是指望他跪下來痛哭流涕地承認自己的喪心病狂?

他這十五年的痛苦與折磨,還有逝去的母親和從未謀麵的弟弟的生命,已經不需要這個男人任何的道歉了。

戚淵覺得自己來這一趟是一個錯誤。他起身,矜貴地拍去衣服上的灰塵,冷漠地睥睨著大笑的男人,聲線像機器,毫無感情,死板又機質:“執行死刑那天,我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