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段(1 / 3)

紀廷不理他,把那張信紙仔細疊好,放在校服口袋裏,想想覺得不妥,又拿出來,夾到練習本裏,他想,要是被爸爸媽媽看見他有這個東西,非有一場風波不可。可是收好了信紙之後,他心裏不由自主地閃過了一個念頭,要是不考慮爸爸媽媽的因素,他到底喜不喜歡周媛媛呢?周媛媛信裏說的那些晦澀不明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怎樣才算喜歡一個人呢?難道是要想跟一個人去流浪才是喜歡?他想,他應該是不喜歡周媛媛的,因為絕大多數時間他都想不起她長什麼樣子,更不想跟她去什麼流浪。要是他不喜歡周媛媛,那他又喜歡誰?他腦子裏飛快得閃過一個念頭,然後又立即將這個念頭掐滅,不自覺地紅臉。15歲的少年被自己忽然冒出來的這一大堆解不開的心思繞得有些頭暈,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似乎帶了點混沌初開的意味。

當然這些問題不是他一時半刻找得出答案的,放學後,他偷偷叮囑了劉季林不要對別人說起這件事後,就像往常一樣撈起書包在小學部放學的必經之路上等止怡。

一大群穿著小學校服的小學生從教室裏湧出來,他最先看到的是止安。止安和止怡一樣,已經是六年級的學生,這個時候的兩姐妹已經完全不能讓人混淆,止安雖然是妹妹,可是她比止怡高了不止一個頭,她不再喜歡跟止怡穿一樣的衣服,綁一樣的公主頭,即使不得不穿著校服,也從不肯安安分分,就像現在,寬大的校服鬆垮垮的套在她瘦瘦的身子上,紅領巾在脖子上歪歪斜斜的,配著她精致的眉眼和滿不在乎的表情,讓人很容易在人群中將她一眼認出來。

止安身邊還是跟著好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都是這一帶著名的調皮男孩,她一邊走一邊比手畫腳的說著什麼,紀廷猜,她肯定又計劃著幹什麼壞事了。

止安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朝她露出一個笑臉,可她像是渾然沒有看見他一樣從他身邊經過。紀廷覺得怪沒意思的,無奈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後就看見背著書包的止怡從教室裏走了出來。

兩人肩並肩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一路也有他的或她的同學玩伴對他們兩人的同行露出曖昧的笑容和怪笑,他們都視而不見。紀廷已經習慣了,他覺得自己心裏坦蕩蕩的,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止怡是他從小就打定主意要好好照顧的一個人,他說到就會做到。

平時兩人也不是嘰嘰喳喳的人,但止怡見他一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禁有些奇怪,就問道:“紀廷哥哥,你想什麼那麼出神呀?”她不問則已,一問之下紀廷白皙的臉頰上又泛起了一絲紅暈。

“哪有想什麼,不過是今天上課的時候老師講的題型有點不明白的地方,止怡,我們走快一點,看看你那條藍龍睛魚今天是不是要生了。”紀廷連忙岔開話題。

止怡知道他沒有說實話,但是她沒有刨根問底,抿嘴笑了笑,跟著他加快步伐往回家的方向走。

第四章

紀廷的初中時代在波瀾不驚中過去,他想,如果沒有意外,他的一生都應該在波瀾不驚中過去,念完初中念高中,念完高中上大學,繼續深造,畢業之後像父母期望的那樣在大學裏執教,娶一個文化修養相當,情投意合的妻子,生一個孩子,在孩子身上傾注全部的心思,把他教育成一個像自己一樣的知識分子,然後安靜地老去,而孩子又重複跟他一樣的一生。

其實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可是如果他的一生一定要這麼度過,他想,至少在他還有理由任性的時候,為什麼不可以做一些計劃之外的事情,一點小小的意外並不會讓他偏離他的人生軌道,但是可以使他快樂。於是中考結束後,紀廷在他的高中誌願表上填了市五中。五中是跟G大附中齊名的重點中學,大學升學率每年穩居全市前兩名,但它更吸引紀廷的是,它的校址跟G大正好分別位於這個城市一南一北,如果他考上了五中,勢必是要住校的。活到近16歲,紀廷還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身邊一個星期以上,最長久的一次記錄保持在他初中一年級那年的暑假時參加的一次為期5天的夏令營,盡管夏令營是學校組織的,但他離家期間,媽媽還是牽掛得不行。其實紀廷也覺得挺好笑的,他並不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也並不調皮搗蛋,大部分時間他都能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可父母偏偏那麼緊張。聽說是因為媽媽懷他的過程相當不順利,在他之前已經不慎流掉了1個在腹內成型了的孩子,好不容易懷上了他,在肚子裏還是三災九難的,又是個早產兒,所以他父母恨不得把他用根繩子永遠係在身邊,在對他的教育上也不肯有半點行差步錯。紀廷覺得自己是可以理解父母的苦心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太渴望離開他們身邊喘口氣,即使一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