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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主義的陷阱
作者：蘇一如
咖啡斜陽初相遇
轉眼間離開家已經2年了，在遙遠的異國他鄉，我從一個19歲的滿懷憧憬略帶羞澀的少女變成了一個可以與洋人說說笑笑，一起喝酒一起參加派對一起瘋鬧的小女人，周圍的人們給我起了個綽號——“東方美玉”。我抱著一種幾乎對任何事都不在乎的態度，在穿著白襯衫的高大幹淨的荷蘭小夥子們的包圍下，快樂地生活著。
兩年間我從沒回去過，除去每年過農曆年，很少與家裏聯係。一開始的時候，媽還會隔幾個星期給我打個電話，可是隨著我態度的冷淡，漸漸也不再打來。
還記得兩年前，在飛機起飛的那一霎那，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於是離開了，這個我生長了19年卻一直視之為牢籠的地方。我的羽翼雖未完全長成，但是，依然感謝命運，雖然它曾經將我置於最底層的困頓中，卻也適時地轉變了它的態度，用一朵雖不美麗但極為有用的雲彩將我這隻一心渴望飛翔的小鳥送上了天，送到了遠方。
遠方，到底有多遠？我隻希望那是天的另一頭，是我小時候呆呆地看著夜空中飛翔的飛機時向往的那個地方，那個滿地芳香、春風微拂、無憂無慮的地方……
第一次乘飛機，沒有太大的感覺，並不如想象中美好，轟轟的聲音似乎與火車並無太大差別。難道自己把一切都想象得太美好了嗎？愛情、前途、幸福，會不會也如飛機一樣，遙遙地看著，很美好，可等真坐進去以後，卻仍然避免不了失望？
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吐出，看著窗外，滿眼白色的雲霧，連綿不絕，似乎永沒有盡頭，突然感覺意興闌珊。
萊頓大學寧靜、深邃，古老的建築、滄桑的古樹、蔚藍的天、綿白的雲、一張張充滿的朝氣的異鄉人的臉孔，使我感覺非常安全、舒適。
這樣平靜、舒適、快樂地過了兩年，還有兩天，就是第三學年開學的日子了。
這天，我穿了一件白色的寬鬆T恤、一條洗舊了的牛仔褲，塗著淡淡的玫瑰色的口紅，披著一頭略微彎曲的長發，來到那個陪伴了我兩年的咖啡廳。這是一座老式的三層木質建築，被花花草草包圍著，最妙的是，還有一條小河流經它的窗口。兩年裏，我經常捧著一本書在這裏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我在頂層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荷蘭咖啡。
我用手托著頭，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目光慢慢遊移，從窗外收回，在命運注定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他，坐在我正前方的台子上，與我隔著一隻空桌子，聚精會神地對著電腦敲字。那時，正值初秋，那時，正值下午5點多鍾陽光曖昧之時，那時，含著青草香味的秋風微拂，輕輕吹動著深藍色的絲質窗簾布。他的短發被秋風微微吹亂，他的英俊的麵龐被夕陽染成緋紅，在藍色窗簾的印襯下，顯得親近而遙遠，仿佛隨時都會消逝。他的眼睛，哦，他的眼睛，那雙我一直期盼著出現在我生命中的眼睛，眸子清亮，略帶深邃，隱含憂鬱……他穿著白色的棉質襯衫，黑色的休閑褲，白色的網球鞋，幹淨、美好，滿足了我對於男人的一切幻想，至少在外形上是。我用手托著頭，呆呆地看著他。
“小姐，您的咖啡。”
我隱約聽到一個甜美的女聲，但我分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仍然癡癡地看著他一動也不動。這時，他仿佛感覺到了什麼，略微抬頭朝我這邊看來，我與他的目光接觸了，我像觸電一般，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來，感覺臉上熱辣辣的。這時才看到原來女侍者已經端了咖啡過來，立即坐正了身子，抬頭向她笑笑。轉眼向他看去，他居然還在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笑容，我回敬了他一個微笑，低下頭來攪拌咖啡。
原以為自己已練就一副鐵石心腸，天不怕地不怕，原以為自己不會像同齡的女生那般幼稚，沒想到居然被一個男人看一眼就臉紅了，我到底比其他女生強在哪呢？我不禁在心裏啞然失笑。漸漸平息了內心的躁動，恢複一張平靜如常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