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都別回我江陵府來了!
俗話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原本黃東玄想著他陽奉陰違,隻要事後能證明他是對的,或者沒釀出什麼禍事,回去以後頂多被孫湘罵一頓,罰一兩年的俸祿,也沒什麼大不了。可現在程查拿出這份手諭,卻斷了他的後路。
要麼乖乖聽話,要麼徹底叛變。他必須二者選其一。
黃東玄捏緊了拳頭,牙咬得咯咯響。程查被士兵們惡狠狠地盯著,雖然背脊發涼,卻也堅持著,把那份手諭舉得更高,讓更多士兵能看見。
於是,黃東玄的親信們漸漸聚攏到黃東玄的身邊。
“這些長沙人實在欺人太甚了!”一人憤慨道,“大哥你說一句話,我馬上去宰了那姓程的兔崽子。讓他再敢拿著雞毛當令箭!”
“就是啊。大哥,我們都聽你的!”
“大哥你開口吧。”
有一瞬間,黃東玄真有這個衝動。如果是他做水賊的時候,或是他還在江陵府的時候,或許他真的會這麼做。但現在,理智壓住了他。
他低聲道:“殺了姓程的容易。可得罪了長沙府尹,往後弟兄們該往哪兒去?”
眾人才不管這些,隻道:“大哥去哪兒我們都跟著!”
也有人道:“媽的,連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長沙府尹都給他罷免大哥的權力,擺明沒把大哥放在眼裏。咱們索性投奔蜀府的朱府尹算了!”
黃東玄沒有作聲。
投奔朱瑙嗎?他對朱瑙的印象並不壞,但是朱瑙會願意收他嗎?
如果真的去投奔朱瑙,他就在短短兩年時間裏二度易主了。誰敢收他這樣的不忠之人?即便收了,誰又敢信任他?恐怕往後他不管去哪裏,仍然逃不過被猜疑、被排擠、被限製的命運,未必能比現在好多少。而且朱瑙恐怕不會再讓他的這些弟兄跟著他了,看看韓風先和涼州軍的下場就知道。
那如果不去蜀府,他回不了長沙府,也回不了江陵府,他還能去哪兒?重新回去做水賊嗎?做水賊可以無拘無束,卻得每日刀口舔血,還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這輩子除了吃飽飯之外就再沒其他指望了。而且現在跟著他的人越來越多了,局勢也越來越複雜了,連讓這麼多弟兄能吃頓飽飯他都未必有本事做到。
到了如今這個位置上,他需要考慮的已經不止是自己,還得為這麼些年一直跟著他的這些弟兄們謀個出路。所以他已經很難再率性而為了。
他皺著眉頭,低聲道:“去投奔朱瑙,最後也不過變成第二個韓風先。還是算了吧。”
眾人沒有說話,全都信任地看著他,等著他拿主意。
黃東玄隻覺自己頭痛得厲害。
眼下施州這個情形,他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朱瑙足智多謀,當初勤王大會時能把天下各路諸侯耍得團團轉,又怎會粗心大意到讓邊防如此空虛?簡直就像是……請君入甕一般。
如果他真的照著王占的命令行事,萬一到了雲陽後遭到埋伏,又被截斷後路,那就是害了這些信任他的弟兄們。
可如果,一切都隻是他多慮,朱瑙確實犯了用人不慎的錯,而他順利幫著長沙府尹拿下了長江渡口。那他和弟兄們也就立下了大功,能夠得到不菲的封賞了。這似乎是眼下這局麵唯一有盼頭的出路。
他就像是被人架在了火上,進也不是,退也不行。到頭來,仍然隻能放手賭一把了。
過了很久,黃東玄像是被人抽走了生氣,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傳令下去,讓軍隊加快行軍的速度……仍然要加強戒備,不可鬆懈。”
眾人沒想到他竟然會讓步,震驚地看著他。可他已經下了命令,眾人縱使不甘心也隻能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