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錢絕不少了,但是他們也聽說了,他們定下的種種收錢的名目,底下的人手在辦事時,竟會成倍地收繳!卻隻按既定的數目交上來!也就是說,餘下的錢都被那些爪牙自己私吞了!
職事們恨的兵不是爪牙橫行霸道,欺壓鄉裏,而是恨爪牙貪婪無度,占了本該屬於他們的利益。
可雖說如此,那些爪牙,他們卻又不能不用。不用爪牙,難不成他們親自出去挨家挨戶地討錢麼?
於是今日眾職事們聚在一處,便是為了商討,如何能教爪牙老實收斂,將更多的錢繳上來。
這是一樁十分要緊的大事,即便眾人能商討出個子醜寅卯來,可張玄不在,便沒人能說了算。因此眾人在殿上等得有些不耐煩,不禁議論起來。
“再去催請師君!”一名職事向殿外的小廝吩咐道,“就說事情要緊,請師君暫忍不適,務必來一趟。”
小廝道了聲是,忙去了。
這些職事從昨天晚上起就沒再見過張玄了。早上他們來給張玄請安,卻聽僧人說張玄身體不適,還在休息。然而這都快下午了,張玄還是沒有露麵,隻怕是真病倒了。
“師君怎麼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時候生病?”一名職事忍不住小聲抱怨,“眼下事情那麼多,外麵的蠢驢鬧個不停,底下的豬狗又不老實。他倒好,這時候躺著不起來。”
又一人打趣笑道:“怕是昨晚延州軍出現在他的夢裏,把他給嚇得徹夜難眠。是以白天還要再補一覺。”
幾人聽了這話暗暗發笑,但畢竟事關張玄,他們也不敢說得太過,隻玩笑了兩句就過去了。
他們之所以調侃張玄膽小,是因為早在謝無疾和朱瑙剛占領延州之後,張玄就提議過讓眾人放棄汾陽,向東遷徙,躲避延州軍與蜀軍的鋒芒。可這些跟隨他的職事大都是太原本地人,祖籍與親眷都在此處,撈來的錢財也用在此地購宅置田、娶妻納妾了,哪裏舍得走?張玄勸說眾人不動,這才從幽州請來了黑馬軍。
而打一個月多前,玄天教的錢糧開始吃緊,張玄又提出離開汾陽,這回眾人倒是都同意了,也發現汾陽是真的久留不得了。但之所以眾人至今還未遷徙,仍是家產不便轉移、眾人又懷著僥幸之心的緣故。
這玄天教的高等職事們如今各個都是巨富,便撇下土地宅邸不提,家中的輜重與新收的嬌妻美眷和買來的仆從奴隸的數量也都不可小覷。若是要轉移,幾百大車輜重運出去,是生怕路上不被人劫麼?因此便運送也得分批運,而運到什麼地方安全也得花不少時間找尋。
更重要的是,眼看著秋收時節快到了,眾人都想等田裏的糧食收了,並輜重一塊運走。不然這長足了的大好良田留給其他人豈不可惜?
這一個月裏,張玄催促了數次,眾人始終推三阻四。實則也是他們心懷僥幸之故。延州軍和黑馬軍已經在外僵持了兩三個月了,那黑馬軍派人來報信的時候,多少也需要吹噓一下自己的戰績,因此,謝無疾騷擾式的攻擊被他們說成是認真的進攻,又說他們三番四次抵擋下來,讓延州軍寸步難進。這不免就讓玄天教的職事們覺得延州軍也沒那麼了不起,黑馬軍收了那麼多銀兩,一定能夠幫他們擋下敵軍。
就算就算,黑馬軍擋不住延州軍,可人家延州軍明擺著不著急進攻啊!都已經等了這麼久了,左右不急在糧食收成的這兩個月吧?
是以,眾職事們非但拖拖拉拉不肯走,張玄催他們催得多了,眾人反倒覺得張玄小題大做,過於膽小了。
眾人又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張玄來,正要再派人去催請,先前派出去的小廝終於回來了,卻仍是獨身一人,神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