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皇城內的監牢外。
陶北果然就站在被辟作監牢的院子外,也不知站了幾時了。
親兵跳下馬走上前去。陶北出神地望著監牢的方向,臉上分明沒什麼表情,親兵卻從他眼神裏看出了莫大的悲涼。
親兵感同身受,頓覺鼻子一酸。他是陶北的心腹,一直追隨陶北左右,對眼下梁國的形勢,他比城中那些仍在鬧騰不休的權貴更清楚。
權貴們還在等著高洪從冀州帶兵前來解鄴都之位,可是高洪是不回來的,因為陶北根本沒有向冀州發出求援的消息。被陶北一手扶上皇位的笑皇帝也不會回來了。
陶北多年苦心經營,卻落得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何必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呢?勝負已經分曉了。
陶北在院外站了良久,彎下腰,輕輕將一直抱在懷中的醉八仙放到了地上。隨後,他轉身離開。
親兵一愣,忙追了上去:“陶公不見見上官將軍麼?”
陶北平素並不飲酒,醉八仙是上官賢愛喝的酒。陶北總在府上備幾壇。每次上官賢回京,陶北才會取出窖藏請上官賢來喝。
陶北緩緩搖頭:“不見了。”
頓了頓,垂眼輕聲自嘲道:“見了又能說什麼呢?算啦……就這樣吧。”
親兵怔怔地看著他。
陶北走回馬邊,正要上馬,親兵忙跟上來。陶北卻道:“你不必跟著我了。等過半個時辰,你把上官賢放了吧。”
親兵驚訝道:“陶公……”
陶北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對不住……”陶北低聲道,“以後……自尋前程吧。”
不等親兵作答,陶北便已縱馬而去。
……
……
城池外,大軍仍在壓陣。
朱瑙站在高地,眺望鄴城的方向。他的身邊除了驚蟄等護衛外,連田疇也在。
朱瑙沒有下令強行攻城。戰局至此,已沒有必要再窮兵黷武。他每隔半個時辰便派幾名使者去城下喊話,想與城中人坐下洽談,可城內卻始終沒有人出麵接洽。每一次使者都無功而返。
過了一會兒,他們看見又一波使者在長久喊話無果後,垂頭喪氣地從城下離開了。
田疇深吸了一口氣,道:“陛下,臣願前去城內勸降。”以他梁國老將的身份,守城的士兵或許會賣他一個麵子,將他放進城去。
朱瑙看了他一眼,卻搖了搖頭:“田將軍不必如此。”
田疇也不希望再打下去了,他是真心想要去勸降的。朱瑙並非猜忌他,隻是不想讓他冒這個險而已。
朱瑙溫聲問道:“田將軍,以你對陶北的了解,他會怎麼做?”
田疇沉默良久,苦笑著搖了搖頭:“臣不知。”
他無法想象陶北會低頭服輸,可大勢已去,陶北也不是那麼不識時務的人。他的確無法猜到陶北會做出什麼選擇。
朱瑙卻還不如田疇心急。他笑了笑,道:“朕不心急,慢慢等便是。若過了申時他們還不回應,就讓將士們原地紮營。”
田疇往鄴城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將複雜的情緒進藏心底。
……
……
鄴都皇城內。
上官賢躺在潮濕的草垛上,麻木地背誦著自己還能想起的詩句文章。他背得段不成段,句不成句,顛三倒四,嘴裏卻始終沒有停下。若他不跟自己說點什麼,再被監禁下去,他很快將要忘記如何說話了。
在回來之前,他就知道陶北不可能再起用他了,他知道他的出現會讓陶北如坐針氈。他都知道。可他仍然回來,如果陶北還敢用他,他就繼續為陶北效力。如果陶北不敢,那就當他是在報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