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說一些誅心的話。

唐若遙家境普通,隻能說不窮困,但她想學表演,藝術類院校光是學校就是一筆不菲的費用,前期投入更是不低。唐爸爸一個人上班,四張嘴要養,其中一個還是嗷嗷待哺的嬰兒,花在她身上的多了,用在繼母和弟弟身上的就少了。繼母趁著唐爸爸不在,一會兒指桑罵槐地大聲說誰家女兒拖油瓶,嚷得鄰居家都能聽見;一會兒摟著繈褓裏的弟弟哭訴媽媽對不起你讓你奶粉都喝不起;一會兒覷著唐若遙沉默做家務的背影,一唱三歎埋怨自己怎麼嫁到了這戶人家。

其實唐若遙很早就開始幹兼職了,寒暑假出去打工,基本能交上自己的學雜費,有時還有剩餘,剩餘的錢全都貼補進了家裏。

風言風語她聽慣了,早就練出了一身不想聽就可以不聽的本事。阮琴對她冷嘲熱諷的時候,唐若遙看似專注,其實大部分時候都在放空狀態,就算進了耳朵,也不會進腦子。她知道阮琴是因為什麼,她甚至能理解她,願意讓她出出氣,說兩句而已,也不會少塊肉,也深知阮琴在秦意濃的威懾下,根本翻不出什麼水花兒來,所以才聽之任之。

唐若遙用手扶著額頭,腦子裏紛紜雜亂,用力掐了掐眉心,才讓自己從記憶中脫離。

她去廚房給自己做了份簡易的低卡午餐,開了電視機,調到紀錄片頻道觀看——這是秦意濃的習慣,不知不覺影響到了她。秦意濃半路出家,沒有接受過科班訓練,她在表演上有很多自己獨到的見解和方法,是學院裏不會教也教不了的。

客廳的窗簾都拉上了,隻有電視屏幕是亮的,唐若遙眼神專注,臉一時被照亮,一時又被黑暗吞沒。

***

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關菡抬起頭,秦意濃換了身隨意的居家打扮,長發蓬鬆地披在身後,一件寬鬆的長款T恤,白短褲,趿拉著拖鞋,因為個子高挑,隻堪堪遮到腿根,一眼看上去都是腿,白得反光。

關菡多看了一眼大長腿,才收回視線,習慣性看了左手腕表的時間。

上去還不到五分鍾。

關菡不著痕跡地眯了眯眼,覺得秦意濃可能有話要交代,坐直了身子。

“我上回用的那種藥膏還有嗎?”秦意濃走到她跟前,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關菡腦筋轉了轉,明白過來,問:“是拍《渡河》時候用的嗎?”那部電影有一場扇巴掌的戲碼,秦意濃是被扇的那個,和她搭戲的是個老前輩,兩人真拍真打,秦意濃臉都被扇腫了。關菡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支很管用的藥膏,沒多久就消了。

秦意濃點頭:“就那個。”

“有是有。”關菡眉頭微皺,“但我沒帶啊。”

就算她心思縝密,算無遺策,也不代表她會隨身帶著消腫的藥膏吧?以前不好說,現在敢扇秦意濃巴掌的,八成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秦意濃幾不可察地擰了擰眉,問:“在哪?”

關菡誠實回答:“在我家。”

說完這句話,關菡心裏突然湧上一縷不妙的直覺。

秦意濃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聰慧的關助理已經懂了她的未盡之言,默默地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淚。

“那我現在回去拿。”關菡說。她還沒吃午飯呢。

“你還沒吃午飯。”仿佛聽到了她心裏的話,秦意濃說。

關菡眼睛不可避免地亮了亮。

她在客廳坐這麼久,早就聞到了廚房傳來的香氣,紀書蘭廚藝精湛,燉的烏雞湯香味濃鬱,把她肚子裏的饞蟲都勾起來了。

然後她就見秦意濃彎腰從茶幾的果盤裏拿了一顆又大又紅的蘋果塞到她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