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不久後再過來,周而複始。
谘詢室有一張長沙發,王琳給她拿了個枕頭,秦意濃枕著枕頭平躺在沙發上,在香薰的溫和氣味中,閉上了眼睛。
王琳和老朋友一樣開口寒暄:“這回幾個月都沒來,工作太忙了?”
“是啊,忙著拍戲,國外跑來跑去的太麻煩了。”
“這次有認識有趣的人嗎?”
“唔,導演吧,他有點好玩,叫湯普森,一個大胡子,平時最喜歡下廚,不拍戲的時候就給我們做火雞吃,不過廚藝是真的太次了。”秦意濃笑了聲,“勇氣可嘉。”
輕鬆的話題讓秦意濃僵硬的肢體漸漸放鬆。
聊過幾句。
“晚上還做噩夢嗎?”王琳問。
秦意濃肩線立即繃住,這是防禦的姿態。王琳手指貼在了她的太陽穴上,輕柔地按著。
秦意濃緊繃的肩膀慢慢舒展。
“嗯。”秦意濃回答,“還是和先前一樣的。”
頓了頓,她說:“我總是夢見小時候,有好有壞,有時候是她教我念書識字,有時候是帶著我玩,出去放風箏。有時候是那個男人打媽媽的時候,她給我戴上她買的mp3耳機……但每次夢的結尾,都是……都是……她出國的時候明明跟我說好的,她……”
秦意濃睫毛劇烈地抖動,眼角滲出晶瑩之色,沒入鬢角的發根裏,無聲無息。
她說不下去了,輕輕地抽泣起來。
王琳心裏歎了口氣,輕輕地扳開她無意識緊攥的拳頭,柔下聲音道:“那遙遙呢?你夢見過她嗎?”
“遙遙”是誰,是男是女,王琳通通不知道,她甚至連這兩個字具體是哪兩個都不確定,隻知道發音是這樣。兩年前,秦意濃嘴裏第一次出現這個人,之後出現的頻率便越來越高。一部分原因是秦意濃自己傾訴,另一部分原因是王琳引導著她說。
因為王琳發現了一件事,“遙遙”兩個字之於秦意濃,就如同水之於岸上擱淺的魚,無論她情緒多麼激動,總能以最快速度平息下來,情不自禁地展露笑容。
果然,她一提“遙遙”,秦意濃慢慢止住了哭泣,起伏的心口趨於平緩。
“夢到過她離開我。”秦意濃睫羽微顫,似乎想睜開眼睛,卻又強忍著閉上了。
她經常說,王琳便能從細節推斷出一些事情,比如,她和這個“遙遙”應該是存在著某種協議的,到了規定時限,他(她)們就會分開。
“她想離開你嗎?”
“不想吧。”秦意濃歎了口氣。
“有沒有想過把她留下來?”王琳溫柔地問。
王琳其實挺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她和秦意濃相識多年,醫生和病患之餘,自然也發展出了一些超越於此的友情。不管是作為醫生還是作為朋友,她都希望秦意濃早點好起來。這麼多年,她能做的都做了,辦法用盡,也隻能維持秦意濃一段時間的安穩。她直覺“遙遙”可能是她的良藥,如果有一個人能撫慰她千瘡百孔的心,目前為止對方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但,“遙遙”也可能是加重她病情的心結。
王琳還得慢慢試探。
秦意濃搖頭。
“為什麼?”
秦意濃沉默,薄唇緊抿,無聲地表示抵觸。這是很少見的。
好吧。
這個問題她也不能碰,不過在某種意義上更說明了她對“遙遙”的在意。
王琳及時放棄。
……
關菡每隔五分鍾看一次手表,第十個五分鍾,王琳出來了,回身輕輕帶上了谘詢室的房門。
關菡悄步上前,睇了眼緊閉的房門。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