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在秦意濃身上多停留一秒,再一秒,在秦意濃目光掃過來前,長睫垂下,掩去了眸底的若有所思。

明明傷口已經好了,秦意濃握緊左手時,那種玻璃刺進皮肉的痛感隱隱約約地再次上浮。她幾乎擠不出一個完整友善的笑容,索性不勉強自己,把自己縮在一旁,坐成了一隻任性的鴕鳥。

秦大影後悶不吭聲,隻顧著吃菜喝酒,韓玉平問到她頭上她才吝開金口地答上一二個字。韓玉平是個話少的,不是林國安那種和演員都能打成一片的性子,該問的他在試鏡的時候就問過唐若遙了。遂這張桌上非常沉默,隻有唐若遙在努力地活躍著氣氛。

但場麵話是有盡的,說完了,唐若遙見二位都不熱絡,自覺地也閉上了嘴。

餘光裏瞥見秦意濃一手執筷,夾了塊魚肉,用筷子小心地剔著魚刺。她聯想起那次在劇組見麵,二人被林導看破,秦意濃給她夾了一筷子魚,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

為什麼同樣是見導演,她的態度前後竟如此懸殊?

兩位主演的相見,就像是血戰後硝煙散去的戰場,簽署了和平停戰協議,敵我雙方士兵碰麵,相顧無言。

唐若遙離開後,秦意濃光棍地一攤手,說:“韓導,這戲我演不了。我和她,你隻能選一個。”

“你倆有仇?”

“沒有。”秦意濃趕在他下個問題出來之前,提前道,“說了我倆不熟,我就是對她的感覺不大好。”

“那我怎麼感覺挺好的?”韓玉平說,“人可是百裏挑一,你知道我為了你這個女主角費了多大的心力麼?這段時間覺都沒好好睡過一次。”

“我知道,勞叔叔費心。”秦意濃衝他感激地一笑,旋即為難道,“是真不行,演員和演員之間是要講究氣場相合的,我們倆……”

韓玉平想也不想地打斷了她的歪理,輕斥道:“胡說八道,你從哪兒看的破書?”

秦意濃:“……”

韓玉平:“三流導演才會被演員氣場限製,當導演的連演員都調|教不好算什麼導演?哦,什麼事都叫演員自己來,他自個兒後邊等著撿漏呢?再說了,沒對戲你就知道不合了?是我的眼光準,還是你的眼光準?我剛看你們倆就挺合的。”

秦意濃手指無意識地在桌布上搓了搓,訕訕道:“叔叔,我是真不行。”

韓玉平盯著她。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秦意濃搖頭,表情偽裝得天.衣無縫,含笑道:“真沒有。”

“那你怎麼回事?”韓玉平一雙眼銳如鷹隼,沉下聲音,一字一字道,“我以前從沒在你口中聽到過‘不行’這兩個字,我讓你在家休息,不是讓你退休養老,把演員的那點精氣神都磨掉了。”

“我……”秦意濃慢慢地坐直了。

韓玉平陰著臉:“我不管你對她是不是沒好感,到了我的片場,就是我的人,除了角色,沒有其他。你再回答我一遍,你行還是不行?”

秦意濃默然半晌,點了點頭。

韓玉平喝道:“說話!”

秦意濃大聲道:“行!”

這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初入電影圈的時候,韓玉平也是這樣一點一點地提升她的自信。

她拍電視劇的那三年,被無窮無盡的行程裹挾,從這個片場到那個片場,從這個通告到那個通告,像一台不能休息的賺錢機器。她想報演技班提升自己,卻被經紀人安排的工作擠壓得毫無縫隙。後來發生了一些嚴重的事,她忍無可忍,和當時的經紀人矛盾越演越烈,那之後不久她被人封殺,因為拒不同意公司的安排陷入雪藏,那段時間是她演藝生涯乃至整個人生的最低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