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為唐若遙對她女兒越來越自然的態度,還是為她理所應當地等待自己。
寧寧疑惑的童聲從聽筒裏傳出來:“媽媽你怎麼不說話?”
秦意濃回神,說:“媽媽找下耳機。”
寧寧:“那我等你。”
秦意濃戴好耳機,給唐若遙回了一句:【好,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才切到視頻界麵。
和小朋友聊了半個小時。
小朋友最近在學畫畫,給她看自己畫的畫,外婆、媽媽和穿著粉裙子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三個人手拉著手,秦意濃站中間。
還學了一首新曲子,上次秦意濃回家她沒練熟,這回她讓紀書蘭舉著手機,自己坐在鋼琴椅上,小小的身體脊背挺直,側臉認真,有模有樣彈了一首鋼琴曲。
秦意濃音樂方麵沒什麼造詣,年少的時候跟風練過一陣電子琴,沒有老師,她自己跟著譜子瞎練,早已忘了個七七八八。秦嘉寧彈的這首曲子不短,行雲流水,節奏明快,閉上眼睛的話,根本聽不出來是一個四歲不到的小朋友彈的。
秦嘉寧手指落下最後一個音符,像鋼琴演奏家一樣站起來,朝著鏡頭鞠了一躬。
秦意濃用力鼓掌,捧場道:“寧寧好棒!”
小朋友綻出笑來,還有一點靦腆。
紀書蘭對著手機說:“鋼琴老師說她很有天賦,已經能彈六級曲目了。”
秦嘉寧踮腳掰紀書蘭的手,紀書蘭含笑看她搶過手機,走到一旁,小小聲跟秦意濃說:“外婆太誇張了,我還沒有練好。”頓了頓,又說,“媽媽你想聽什麼,我學會了彈給你聽。”
紀書蘭笑著笑著,忽然一陣恍惚。
秦嘉寧無論學什麼都是一點即透,一日千裏,幾乎所有的老師都喜歡她,教繪畫的老師說她以後可以當畫家,教鋼琴的老師覺得她可以在這方麵深造,以後當演奏家,還有什麼小提琴手,書法家,總之都拿她當寶,又爭又搶的。
總是讓紀書蘭想到她的生母秦露濃,天才的基因真的是會遺傳的。家道尚未中落的時候,秦露濃也上過一段音樂興趣班,那時她便表現出了異於常人的天賦,老師驚歎她是神童,小小年紀便口齒清晰地和紀書蘭說,夢想是有朝一日能登上維也納的金.色大廳演出,後來家境無以為繼,加之秦意濃出生,家裏多了張吃飯的嘴,紀書蘭就沒再讓她去上課。
秦露濃從小就懂事,知道家裏沒錢,不能學音樂她就用功念書,一句怨言都沒有。但紀書蘭很愧疚,總覺虧欠了她,是她的錯才讓秦露濃的天賦被泯滅,所以下意識地補償。即使後來秦露濃在讀書一道上照樣延續了她的天賦,接連跳級,考上名校,又申請到了全額獎學金出國留學,畢業後進了頂尖的生物研究所,投身對全人類進步有著重大意義的偉大事業。
紀書蘭還是覺得,如果不是她沒有用,秦露濃就能實現她兒時的夢想,穿著漂亮的禮服,在全世界最高的音樂殿堂演出,收獲雷鳴一樣的掌聲。
看著寧寧,她就像看到了當初的秦露濃。所幸,寧寧有秦意濃能護她一輩子衣食無憂,平安喜樂。
紀書蘭的一生都活在愧疚裏,先是在秦鴻漸的問題上執迷不悟,害得兩個女兒沒能在一個健康的環境裏成長,後是對秦露濃無條件的偏袒,冷落了本該受到嗬護的小女兒,更在秦鴻漸胡說八道中傷她的時候選擇了閉口不言,害她受盡羞辱。現在老病殘軀,卻還拖著秦意濃用剩餘的生命去照料她。
別的已經無法挽回了,但至少,她不能讓秦意濃這樣繼續受她拖累,她還有大好年華。
紀書蘭眸心定了定,湊到視頻的鏡頭前,問:“什麼時候殺青?”
“還有不到一個月,怎麼了?”
“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電話不行嗎?”
“不太方便。”紀書蘭說。
“行。”秦意濃隻是疑惑了一瞬,沒把紀書蘭的話特別放在心上。不急,料來也不太重要。應該說,紀書蘭說的任何話,對她來說,都不是很重要。她是一個名為“媽”的符號,不管是紀書蘭還是李書蘭,她會一樣盡孝,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