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什麼東西擊中的姿勢和表情定格在那裏。
良久,她重新活了過來,回複的聲音略略帶一絲顫唞:“西子,你能理解我麼?”
林西子望向她的眼睛深處裏去:“穎卓,你能相信我麼?”
穎卓眼睛裏的淚花突然膨脹破裂。林西子默默伸手,把一盒紙巾推到她手邊去。
“西子,你一定不能明白……”穎卓取了一片紙巾,雙手無助地蒙在臉上,從層層覆蓋之下傳出的聲音滯澀壓抑:“淩醒……他那時候,太愛我了……他能夠為了我退學複讀,這麼誇張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出來……西子,你知道什麼叫受寵若驚麼?那就是,那就是……我怕我習慣了那樣被愛,而我不相信他會永遠那麼愛我,沒有人能做得到……如果有一天他不再那樣做……事實上,一個人一輩子有多少這樣感天動地的機緣呢?單是他到北京上大學之後我就已經開始發現自己不滿足。我會挑剔他沒考到J大來讓我們能夠朝朝暮暮,我會埋怨他沒有每天來學校看我,我會因為隨便一件他沒有做到的事情而覺得他已經沒有像以前那樣愛我……總之,我已經是半個瘋子,那樣對待一個那麼愛我的人!”
穎卓越說越激動,整個人卻變得勇敢了。她勇敢地移開本來嚴絲合縫蒙住臉的手掌和紙巾,隻是目光仍然怔忡地斜斜垂在茶幾上:“我沒法好好對他,也再沒法覺得幸福,我和他,真的已經走不下去了……”
林西子輕輕坐到她身邊去,摟住她的肩膀,她馬上軟弱地靠在林西子的肩頭,但林西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是這樣。
林西子忽然想起了俞樂懷。
事實上,穎卓所說的這些話,幾乎就是她當初忍心割棄掉半條性命也要離開許超然的最重要的理由,因而這原本是一個應該讓她越發在心裏滿滿充塞著許超然的場合。
可是她卻忽然想起了俞樂懷。
也許是因為穎卓離開淩醒的當時,也正是俞樂懷離開她,而離開的兩個人給出的理由,都是同樣的一個不明不白、莫名所以的,“你愛我太多了”。
而如今,是不是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俞樂懷離開她,是不是其實也是因為這樣難以出口的原因?
他們不願意說明,因為太過自尊,自尊到脆弱。
然而此時明白什麼都已經太晚了。
或者,根本就無所謂早晚,這一切,原就沒有救贖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穎卓的那隻戒指,可以參見第九章《絕戀》。
穎卓和淩醒的故事,有一部分原型是我剛上大學的時候,一個中學同學跟我講的,他大學同學的故事。本來是比我們高一級的男生,因為沒有考到和女朋友同樣的城市,而毅然退學回去複讀,再高考一次。第二次高考終於令他如願以償,那時我覺得那是我聽過的,最美的愛情故事。
過了一段時間,我再見到那個中學同學的時候,問他那一對幸福的情侶怎樣了,他對我說:分了,我那同學又有了另外一個女朋友,比以前那個更漂亮,學校也更好,多好!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又覺得那是我聽過的,最悲慘的愛情故事。
那時候很年輕,對愛情正是同時有著最高的奢望和最大的懷疑的年齡。後來比較成熟了之後,明白了愛情也好,兩性關係也罷,都是很個性的東西,一些人的離合得失,未必代表了所有人的命中注定。
不過這個故事還是一直都在我心裏,於是我把它同另外一些人物和情節組合在一起,寫了出來,同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