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青一會兒,不悅的道:“你假裝男人假裝太久了,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裏學學怎麼當女人吧,張口閉口‘老子’,看女人看的出神,連葷話也敢說了。”
憤青……
這幾天憤青一直在考慮要不要聽袁賀的話到重慶或者安徽的鄉下地方藏起來,袁賀甚至告訴她,他已經替她在重慶準備好了住處,憤青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有神了半天,隻想找塊豆腐撞死。
心情鬱悶的當口,憤青坐車出門閑逛,在一家茶館裏坐下來,要了一壺好茶,一碟花生酥慢慢的嚼著,茶館裏很冷清,這年頭四處戰亂,能勉強過日子就算不錯了,沒什麼人有閑錢消遣。
茶館的上座有人在說書,說的是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那位說書的老先生極瘦,對著空蕩蕩的大廳說的唾沫橫飛,憤青聽著聽著覺得煩躁異常,他一打眼看到茶館對麵隔著一條街的馬路上跪著一排小孩子,男女都有,各個頭上都插著草標,一個長相看不清楚的男人正跟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嚷嚷著什麼。
“他們在幹什麼?”憤青小聲問一旁的劉家寶。
“還能幹什麼?過不下去,在賣人。”劉家寶難得的口氣聽上去很落寞,他一向都是個積極活著的人,從來不會因為什麼事牽絆自己。
那女人這時候跪下了,隔著一條街也能聽到她的哀嚎:“行行好吧,把我的孩子還回來,求求你行行好吧。”
賣孩子的男人踢了女人一腳:“滾!你男人已經把這丫頭賣給我了,你該滾哪兒去滾哪兒去,別耽誤我做生意。”
女人撲過去抱住男人的大腿,大聲哭泣:“求求你了,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我,把她還給我,我們娘倆感激您一輩子,求您了,求您了。”
“去你媽的!我可憐你,誰來可憐可憐我啊,你要要回這個孩子也成,你男人從我這裏拿走了兩個銀元,我也不多要你的,你把兩個銀元還回來,這女孩子你就領走。”
女人咬著嘴唇,幹涸的嘴唇開始流出咕咕的鮮血,她撕心裂肺的叫喊道:“他那個畜生!他那個畜生!他怎麼能這麼對待自己的親生骨肉啊,哇哇。”
賣孩子的男人歎了口氣說:“別哭了,我這裏的這群孩子哪個不是被父母賣掉的?你男人還算好的,那兩銀元我見他進了藥房買了藥,家裏頭不是有老人病了嗎?我答應你,你這個女娃娃我一定給你好好看著,不會讓她去些醃的鹹的的地方的,快走吧,快走吧。”
茶館裏,憤青對劉家寶道:“去給那婦人兩個銀元,讓她把自己的娃娃領回去吧。”
劉家寶翻了個白眼:“天下這樣的娃娃有的是,咱還是別多管閑事了,這年頭能管好自己就算不錯了,管不了那麼多。”
憤青一瞬間也這樣想,是啊,我能幹些什麼呢?我管不了那麼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裏突然一揪一揪的難受。
看到憤青的樣子,劉家寶隻好起身向街對麵走去,那位婦人接到了劉家寶給她的十幾塊大洋,歡天喜地的給劉家寶磕了幾個頭,然後領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女孩子走了。
憤青看著女人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眼仍然留在街對麵的十幾個孩子,心裏更難受了,他幾乎沒有辦法控製住心中想要流淚的情緒,為什麼呢?憤青問自己,不幫忙的時候覺得難受,幫了忙以後覺得更難受,難受的想要大聲宣泄出來,可是憤青卻垂下頭,把難受咽下去。
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做,什麼都逃避的卑鄙小人有什麼資格裝作聖人呢?憑什麼資格在這裏難受呢?難受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偽善?是不是裝腔作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