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給他搭上,外袍都沒來得及披就匆匆出去了。沈雲階獨自忍了片刻,疼的坐不住,又躺不下,翻身也沒有力氣,氣息愈發粗重。他指尖死死抓著床沿,汗水迷了眼,雙眸又酸又脹。
天南星吩咐了啞奴燒水煎藥,備齊了東西,回屋點了燭燈。這才看清沈雲階此時的模樣,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已是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臉色蒼白,滿頭虛汗,下唇咬得滲血,長發濕透滿榻散亂,可憐兮兮地抱著肚子,痛得厲害又不敢用力捂著。
“你猜我想說什麼?”天南星用帕子把沈雲階額頭的汗擦去。
沈雲勉強勾起蒼白帶血的唇角,忍痛挺起腰身,虛弱道:“你想說……我竟也……落得今日這樣……”
天南星有些看不下去,按住他的手,道:“我隻是覺得,你沒必要將自己逼到這般境地。”
“你現在說這個……”沈雲階苦笑著指了指肚子,“有點來不及,唔……”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急痛,沈雲階悶哼一聲,猛地攥緊腰間揉的皺巴巴的衣袍。
天南星再次把了脈,放下垂簾,解了沈雲階衣衫,仔細檢探了一番,囑咐道:“還早著,你怕是要再熬上幾個時辰了,不痛的時候就抓緊睡會兒。”
沈雲階吃力地點了點頭,閉上了眼。昏昏沉沉間,時有痛楚,腦子裏卻滿是陪在謝筠意身邊的這些年。一幕接一幕地走馬燈般晃過,最後停在武靖王府的紅綢被他踩在腳下的那一天……
臨到天明時,沈雲階有些痛得受不住悶哼出聲,溫熱的帕子擦過他額頭,天南星輕聲將他喚醒。
沈雲階眼前模糊不清,身上的汗未幹過,他費力地拉住天南星的袖子:“渴……”天南星將他稍稍扶起一些,勸道:“先把藥喝了,我去給你倒水。”喂完湯藥沒多久,沈雲階忽然挺身痛呼一聲,整個人顫栗起來。
天南星倒是鬆了口氣,道:“快了,你撐著點。”沈雲階信了他的話,誰知竟又苦挨了近兩個時辰,腹中痛楚愈發尖銳,沈雲階死死咬住巾帕,手指生生抓破了身下床褥,卻一聲不吭,隻怕鬧出動靜驚動了旁人。
天南星後背也跟著起了一層汗,沈雲階熬了這麼久已經力竭,孩子卻遲遲不見影。眼看著沈雲階要昏過去,天南星趕緊落了針,道:“雲階!別睡,孩子你還要不要了?”
沈雲階悶咳幾聲,牽扯腹中緊痛更甚,眼前一片昏暗,低聲喃喃著:“少爺……”
天南星手上穩穩下針,口中扯道:“你可別昏過去,我同你說說你家小少爺。”
沈雲階當真努力睜開眼睛,側頭看向天南星。
天南星道:“世子醒了之後,一路上不言不語,我看他精神狀態太差,就沒敢按原本計劃的那樣放到農莊裏。你可知道江湖上的蕭門鬼手?”
沈雲階皺眉痛哼一聲,被天南星捂住了嘴:“我錯了,我不該亂問你。你別說話,把你這點力氣用來生你的孩子去。”
“蕭老鬼覺得自己大限將至,便想收一個關門弟子來傳承蕭門一派的換容術。我想著倘若謝世子能被他收入門下,最起碼將來有個手藝餓不著是不是?”
天南星緩緩壓住沈雲階小腹,邊提醒他用力,邊寬慰道:“後來那蕭老鬼一見你家小少爺,當即要收他為關門弟子,說是百年難遇的好資質。老東西拉著世子不放,說這麼漂亮的手,不去打燒餅可惜了。”
沈雲階眉心緊皺,腰腹挺起,嗚咽痛呼。天南星趕緊閉嘴,有些緊張地看著小家夥兒一點點落到他的掌心間,片刻後,孩子細弱地啼哭聲漾了開來。
天南星把孩子裹好,抱給沈雲階看:“你這麼瘦,你的小燒餅倒是養得肉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