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1 / 3)

東街盡頭那家餅鋪裏隻剩下賣餅的郎君,他身邊放著個小小的搖籃,裏麵睡著個安靜的小寶寶。小沅每天上學堂前都要親親小寶寶軟乎乎的臉蛋,捏捏他的小手,和他小聲道個別。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很是吵鬧,小寶寶就算是被吵醒了,也很少哭鬧,隻是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喧鬧的大街。

蕭寧空閑的時候,會把他從搖籃裏抱起來哄一哄,低聲喚他:“念念。”

小念念越發肖似沈雲階的眉眼帶著綿軟的笑,一咧嘴露出新長的一顆小白牙。

街坊四鄰都很稀罕這個又白又軟的小寶寶,借著買餅的由頭你過來摸摸,我過來逗逗。小念念不認生,整天彎著眉眼笑得口水流了一肚兜。隔壁嬸子大姨們爭著做虎頭鞋,小帽子給他。

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小沅開始抽條似的長個子,褪去軟糯的模樣,眉目愈發清秀澄淨,隻是一張娃娃臉不變,看起來天真又稚嫩。小念念也從搖籃裏的奶娃娃,長成了會自己邁著小短腿在門口接哥哥下學堂的軟團子。

小沅遠遠看著念念搖搖晃晃地跑來,會配合地彎下腰一把抱住撞進懷裏的軟團子。念念順勢用小胳膊緊緊圈住小沅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叫哥哥。小沅披著夕陽餘暉,抱著弟弟邁上青石汀。

蕭寧看著孩子走到身邊,擦去手上的麵粉,拍了拍小沅肩頭,道:“去洗手吧,等會兒吃飯。”年月靜如細水,緩緩流過,不惹塵埃。蕭寧有時會想,沈雲階在的那些年,仿佛大夢一場。偶爾在沈念眉眼裏隱約看到沈雲階的影子,方才想起那年他渾身是血在自己懷裏閉眼的場景,心裏早就不再痛,隻是冷,冷得如寒冬臘月,寸斷肝腸。

倘若沒有小沅和念念,蕭寧想,從沈雲階走的那一天起,他便隻恨歲月太長,相逢無望。

“爹?”小沅秀氣的眉頭輕輕皺起,“再不吃飯菜就涼了。”

蕭寧回過神來,扒拉了兩口飯,放下碗筷道:“去樓上做功課吧。”

小沅聽話地點了點頭,牽著念念的小手往樓上走。蕭寧收了攤子,外麵天色已黑,無故起了風。

夜色臨時,蕭寧把門板插了閂,剛要上樓就聽見了叩門聲。

“餅沒了,明天起早吧。”蕭寧扶著樓梯,對門外道。

門外靜默一瞬,一道聲音隔著門板入了耳邊,“開花饅頭有嗎?”

正是一道傳音入室的功夫,聲音又穩又輕,可見內家功夫極紮實。蕭寧不動聲色道:“要什麼樣的?”

“不焦不糊不生。”

蕭寧心頭一跳,驀地抬起頭,死死盯向門板。外麵的人久久得不到回音,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一掌落在門上,兩扇門絲毫未壞,而裏麵的門閂卻瞬間碎裂數塊。大門隨風而開,門外站著一人,白衣墨發翻飛,身形如竹,頭戴雪色幕籬,蒼白清瘦的指尖輕輕合攏門,道:“蕭老板,談筆生意可好?”

白衣人話音剛落,身後便跟上來兩人並抬一箱,烏木箱子沉沉壓在地上,打開,裏麵盡是金錠子。

“蕭老板意下如何?”白衣人輕聲道。

蕭寧手指在梯上捏出道道指痕,他未看木箱一眼,隻是死死盯著白衣頭戴幕籬的人。半晌,才壓住如擂心跳,強迫自己冷靜道:“不知閣下想要談什麼生意?”

白衣人道:“上月中旬有人來蕭老板這裏換了張臉,我等奉命查事,還需蕭老板配合一下,把他如今的模樣畫出來。”

蕭寧從樓梯上下來,步步走近,目光沉沉地垂眸看向白衣人,兩人間隻差一步時方停下,道:“閣下不以真麵目示人,還談什麼生意?”

白衣人身側隨行侍衛將手搭在腰間彎刀之上,殺意頓顯。蒼白清瘦的手微微抬起,示意侍衛收斂殺氣,白衣人伸手扣在幕籬之上,白紗飛揚,卷起墨發流動,幕籬之下,露出一張清美靜雅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