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玉公子”是當初皇上賜的號,與皇家沾邊,可畢竟不是真正的皇室中人,來宮中沒有正當理由,一不小心,觸犯法規。
母後此時傳召,很明顯大有深意。
他衣上的露水痕跡慢慢變淡,但這一切沒有逃脫趙毅風的雙眼。
他等了多久?自己又何德何能讓他如此?
手上的玉簫一時間仿若有千斤重,承載了他無數的情誼。
趙毅風突然覺得自己喉間如堵了塊熱鐵,烙的他發不出一個字。
“趙毅風,皇後娘娘提醒過你,讓你隱藏鋒芒,言必孝義。”江玉樹在他身後溫聲提醒。
猛然想起昨晚父皇急詔,母後半路把人攔進了皇後宮,旁敲側擊告訴他早朝多談孝義,不要和趙清風正麵交鋒,不要透露出征戰沙場的快意。
趙毅風如夢初醒,“昨晚竟是清玉傳書於母後……”江玉樹究竟還知道多少,他到底有多少暗樁,細作深埋宮中?
“可你還是和趙清風正麵交鋒,甚至言盡沙場征戰的快意。”江玉樹冷聲道:“趙毅風,你是想去沙場送死嗎?”
十八歲西境曆練,右手廢掉,武力不似從前,軍中兵匪行為尤為甚,沙場講的是戰績,是殺了多少敵人,斬了多少流寇。高位身份在他們眼中一文不值,所有的王權富貴不如殺敵訓-兵,讓人誠服來得實在。
十八歲,這個時候別的王孫貴胄或許已經娶妻生子,其樂融融。而他趙毅風卻因自己父皇的糊塗、風流、孤苦無依,不得不去西境避開皇權鬥爭。
都道年少不知愁,可他的人生似乎是一場鬧劇。
如今十九歲,他要帶兵二十萬,卻抗擊天倭。前有莫雲千般刁難,後有趙清風萬千算計。
那是黃沙千裏,鳥不安窩的荒蕪之地。
那是水源稀缺,物資稀薄的貧瘠之區。
這一戰,是勝?是負?是生?是死?
一切不得而知……
趙毅風無奈苦笑:“父皇讓我帶兵二十萬,天倭凶悍,二十萬大軍如何對抗天倭?他擺明了是試探我。不管我如何說,他都會讓我去東境。我快弱冠,父皇忌憚也是情理之中……”
江玉樹忽然停住跟隨他的腳步,靜立不動。風吹起墨發,露出清俊的麵容,那三瓣櫻紅的妖冶讓回望他的趙毅風難忘,隻見他平靜無波的臉上出現一絲異樣:“趙毅風,皇家狩獵,你鋒芒初露,是我疏忽,沒有提醒你。”
趙毅風凝定他,呢喃詫異:“皇家狩獵?”
“皇家狩獵,你鋒芒太過。”
趙毅風無奈的搖了搖頭,高位者,甚多疑。隻怕從那時起自己父皇都已經有了防禦心思。如今,時機正好,東境試心思。
作為後輩,鋒芒太過原來是錯……
“我若不去,就是二舅去,二舅年紀大了……”此去生死不定,皇家無親,他怎忍心又失去一個親人。
一聲歎息漂浮在空中。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歎息?
無奈、無助、忐忑、害怕、脆弱?是,又好像不是……
趙毅風冷俊的外表下第一次出現這種讓人聽後心一涼的歎息。
江玉樹此刻突然覺得自己還不夠真正了解他,此時他退卻冷俊倔強,拋卻皇子身份,也僅僅是一個少年。
——對著未來前途有著不知的惶恐與無助的少年。
“趙毅風,你振作些!”當初江天遠彌留之際,他也是這麼鼓勵自己。如今同樣的感受出現在趙毅風身上。江玉樹清俊的臉上出現了憤怒的情緒:“趙毅風,你振作!!!打起精神來!”
“你若怕了天倭兵馬,懼怕莫雲刁難算計。那東境征戰,奪嫡之路江某也不需陪你走下去!你也不配做江某的知音!”
你更沒有資格做我的眼睛,替我看遍嫣然美景。
他說完,決絕的伸手欲抽玉簫。
趙毅風身子一頓,死死握住玉簫,凝神深深的看著他。
忽而,
他回轉了身,緊緊抱住眼前的人。
江玉樹沒有推拒,任由他抱著。
兩顆心,一左一右,起伏有力,相互跳動。
冷香浮動,一瞬心安。
“清玉,得知音若你,夫複何求?”他在他耳邊輕輕道來。
隻要你在我身邊,天倭大軍有何懼?莫雲刁難又何妨?
哪怕讓我為你逆了這天,我也願意!
趙毅風鬆手,眸光深情,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也皆力保護著身後的人。
趙毅風說,我會讓莫雲臣服於我,收歸我用。
江玉樹回,我信你!
趙毅風說,我會活著回來,做你的眼睛,替你看遍嫣然美景。
江玉樹應,我等你!
趙毅風聽後朝天大笑,震透蒼穹,豪邁霸氣!
這才是真正的他,不屈、不懼、霸氣潛藏,一觸即發的人!
江玉樹靜心感受,突然生出一股歸屬感。
——對家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