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上加霜。可這是江玉樹的選擇,而趙毅風給他的是尊重。

縱使他是他的妃,他是他夫君。

趙毅風抱著江玉樹去了馬廄,沿路撞人不知幾何,可眾人都知道元妃將歿,竟沒有忤逆,任由他在皇宮策馬,奔馳而去。

去北璃逍遙崖的路那麼遠。

這一刻,趙毅風多希望自己可以跨越千山萬水。

趙毅風隻知道自己一直駕馬狂奔,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還有風刮在耳朵上的疼痛。

秋風越來越寒,坐下的馬好似累了,怏怏的甩動前蹄。

江玉樹緊抱著趙毅風的腰身,抑製口中的鮮血。

伸手去感觸風在手中走過的感覺。

冷、涼。

出了薑國境內。

雪竟然落了。

明明才九月,這場雪提前了。

紛揚的大雪落在兩人身上。

趙毅風隻管一路縱馬。

在一處山坳處,馬失蹄,向前撲去,趙毅風抱著病弱的江玉樹滾下馬背。

雪不到半刻鍾將這處山坳鋪滿。

遠遠望去,蒼茫一片,看不到前路,皚皚白雪也不願成全他最後一個心願。

江玉樹緊抱著他,輕輕問;“趙毅風,到北璃了嗎?”

趙毅風緊握他手,輕闔眼眸,鎖住他即將破眶的眼淚,木木不答。

江玉樹淡淡一笑。“無妨的。”

他們沒有來到北璃,一天的時間不夠到北璃和薑國的官道。

風雪阻礙,他們在一處看不見的山坳。

不知名,不知地,隻是有無數的落葉和白雪。

趙毅風絕望的閉眼,連他最後一個要求都不到。

江玉樹躺在他懷裏,麵白如瓷,荏苒虛弱,白色的衣和白色的雪襯得他清亮的眸子黑黝黝的嚇人。

趙毅風的身體還是那麼灼熱,胸膛的溫度依舊。江玉樹在他懷裏細細感受,伸手摸索過每一寸。

看一眼銘刻,都是奢求。

隻能用手眷念餘溫。

一點一點加緊手臂的力道,江玉樹又向趙毅風懷裏挪了一分,擁住他。

他想再貪戀一下他胸膛的溫度。

也想,看一眼。

看他看不到。

腦中有的是他記憶深處的溫柔淺笑。

等笑容凝固,心跳停止,呼吸淺薄,那才是真正的長相守和長相思。

等他走後,趙毅風的世界中或許就沒有江玉樹一人,也不會有那段纏綿悱惻,十年糾葛的愛恨。

沒有到逍遙崖,這裏是一處不知名的山坳。

馬累了,風雪阻礙,他們被困在這裏。

趙毅風抱著江玉樹,將頭埋在他脖間,在他耳邊編織最美的情話:“這裏是逍遙崖呢,玉樹你感受到了嗎?”

江玉樹微微一笑,血從唇角邊流下,染紅了白衣,染紅了白雪,也染紅了趙毅風的心。

這裏如何是逍遙崖呢?

半月之期已過,這一天如何到逍遙崖?

趙毅風,你連謊話都不會說。

“趙毅風,我終是看不到北璃逍遙崖的日出和櫻花了……”

此生,都不會看到了。

人生,原來在此處留有遺憾。

趙毅風蹭著他側臉,緊緊摟著單薄消瘦的他。“不會的,待來年,我把舉國都種上櫻花,這樣玉樹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

櫻紅再妖嬈,此生也無緣。

江玉樹輕觸他容顏,笑凝唇:“毅風,我好累啊……”

十年裏,從沒有好好睡過一次。

趙毅風撫摸他側臉,哽咽聲聲:“累,就睡一會兒,我一直在你身邊。”

這些年,你一直護著我,助我。

我知道你累了,這次可以好好睡一覺。

隻是,我知道……你永遠不會醒來。

懷中的人凝定了眉目,溫和平靜,眼中有著深深的笑意和溫柔。

你曾問我喜不喜歡你,我還沒有回答。

喜歡就在一起,愛就一生一世。

餘生擱淺在此。

我不能陪你一生一世,所以……

“趙毅風,我喜歡你……僅僅如此……喜歡而已……”

——縱然相思入骨,縱然萬劫不複。我也隻願你眉眼如初,風華如故。

江玉樹在彌留之際的話回應了趙毅風這些年的忐忑不定,也回應了他執念入心的情意。

玉樹……不管喜歡與愛,你的情意我都明白。

我都知道的。

你倔強的不肯說出那句——“我愛你。”

隻因你給不了我一生一世。

你說,君子一諾,此生必踐。

你答應趙毅風那麼多事,唯獨這次你……負了。

看著懷裏的他。

嘴角凝笑……

眼有溫柔……

直到,

那笑成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