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皮,可終究什麼都沒說。那孩子一如既往的交代著“水袖姐姐,不要…給奶奶說。”水袖想起那白發蒼蒼的婆婆,他們騙她說,四處霍亂私塾裏得隔離消毒小石田近期不能回家了,那婆婆不鬧也不哭,隻是每天跌跌撞撞地守著私塾門口,哀求著能不能見小石田一眼。她身上傷痕累累,看著就知道從家裏到私塾的路,對一個看不見的老太婆是多莫的艱辛。

“好。”這個字像是刻在她心上一樣,疼痛不已。

從那天起,水袖就像發了瘋一樣學著醫術,深更半夜了,她的房間還燃著微微的燭光。鬆陽也勸過她,她又是答應,可暗地裏還是偷偷的發狠的學。銀桑他們都知道她這樣是為哪般,有時候看不下去了,一個手劈把她弄暈。

可在怎麼發瘋努力,小石田也逃不過這一天。

小石田躺在床上,意識已有些模糊,他吐了幾次,最後甚至連血都吐不出來。水袖擦拭著到最後一張帕子裏裏外外全被染成了紅色,偌大的房間裏所有人都沉默著,就聽著小石田讓人心驚的咳嗽聲,他又失去了意識,低聲急迫地呼喊著什麼,水袖俯下`身,聽著他低聲叫著他奶奶,她抓緊了血帕,手心染得血紅一片。

他已是強虜之末,水袖知道瞞不住了,火急火燎地叫人帶著他奶奶過來,這距離太遠,水袖甚至沒把握他能不能撐到那一刻。果然,小石田的脈搏微微地在減弱。撐著啊,撐著啊!!水袖沒有哪一刻像今天這樣痛恨自己無能。

“對…不起,奶…奶。”他的聲音已經幾不可聞,可字字像是雷鳴振地水袖耳聾發聵。他雙眼一閉,被水袖握著的那隻手,脈搏已經…沒有了。

“小石田?”水袖試探的喊著,卻無人在回應她。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顫巍巍地走進來,口中不停的叫喊著“助之郎,助之郎。”一枯瘦如枯枝的手摸索著摸上了小石田的臉,她聲音顫唞著,卻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聲音裏全是久別之後的辛酸“我的孫兒,你怎麼這樣瘦啊!!”

水袖不忍聽了,起身就往外走去,幾乎是慌不折路,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後麵似乎有洪水猛獸。她像是在逃離什麼。她自己知道,她是不敢麵對,小石田的奶奶。

她逃在樹上,讓層層疊疊的樹葉將自己包裹,四下都是蟬鳴,她呆愣愣地坐在樹上望著遠方。無能無用,上輩子除了學醫基本什麼都沒做,卻連霍亂和拉肚子都不能辨別,卻連最後拖上一分半刻都做不到。她看著染血手帕上的優曇婆羅花,那是她為著給小石田祈福畫的。她的眼裏有什麼東西湧動著,她望著月亮的眼睛都有些衝血了,嘶啞開口“神明啊,你看不到嗎?”

她蜷縮著,雙手枕在膝蓋上,呆呆地看著遠方,天色慢慢變得暗沉沉一片,夕陽又消退,暗夜又襲來,半空中的圓月顯得蒼白又不真實,她枯坐著,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像個雕塑。

待銀桑他們找的她時便是這般場景,未束發的青絲像綢緞般柔順的在月光下發著柔和的光,那羸弱的身子輕飄飄的像是懸浮在樹下,她頭靠著膝蓋癡癡地看著月亮,鳳目裏徒勞地反射著月光。明明沒有哭,卻讓人感到悲涼極了。有一個人穿過他們踱步至樹前。

水袖聽著背後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什麼人爬上樹來,她卻是連回身的力氣都沒有。“怪不得水袖喜歡呆在樹上呢,景致真是漂亮。”水袖瞳孔一縮,回頭看去。那人陳澈的眼神注視著她,似乎她的所有情緒都映照在他眼裏。

“…老師。”

“小石田要走了,你不去看一眼嗎?”鬆陽說的很隱晦,但誰都知道,小石田要下葬了,從今以後,永永遠遠隻能從墓碑上回憶他的音容。水袖把頭埋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