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一句話,鬧得他一夜都沒怎麼睡好覺。
她倒好,隨口又聊了幾句所謂那些名字會帶來好命,若是女娃最好是什麼名,若是男娃又該是什麼名之後,便漸漸的有些困乏,很快便沉沉睡去。
她睡覺的時候也一樣很安靜,和她平時一樣的端莊文靜。
天色泛白,似乎雨也停了。不過天邊仍有散不去的烏雲,看來還是這雨還不到停的時候。
果然到了中午又開始落起細雨。
工事做不成,采藥也采不成,加上山路濕滑道路泥濘連私塾也隻好停課,淩雲無事可做,自然就窩在家裏勤讀詩書。
自從那日她毫不避諱自己所納的鞋底之後,她也開始大大方方的在他的麵前做起了各式活計。雖然依舊不熟練,但也並無掩飾之心。
托這場不知何時才能停的連陰雨的福,兩人可算是朝夕相對,說說笑笑,一整天便也就過去了。而晚上,自然依舊是同榻而眠。
她倒是每夜睡得安穩,而對淩雲來講,卻不知是幸福還是折磨。他又不是和尚,根本不可能六根清淨,心無雜念。
吹滅了燈,淩雲忍不住又開始想,她自己到底有沒有感覺到自己這兩日對他這個假相公是不是太過親密。真真假假,現在幾乎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了。若是為了蒙蔽同一屋簷下住著的吳大娘也未必太假戲真做了。
春雨綿綿,淩雲心裏也似雜草叢生,癢癢麻麻的,根本靜不下心來。
側身看向她,睡態安然。膚若凝脂,眉眼似畫,真不知道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天生麗質的人物。他這一生見過的女人不多,但他幾乎敢斷言,縱然她沒有諸多美譽,也未必會比那豔絕天下的安平公主差上分毫。
隻是,不知道她之前的相公是如何的好命能娶的這樣才德兼備的女子回家。或許是太過幸運,所以引來了上天的嫉妒,才會英年早逝吧?
她問自己會不會嫌棄自己如何如何,蒼天可鑒,他愛慕她如此,又怎麼提得上嫌棄二字?她命運坎坷隻會讓自己更多憐惜於她,又怎會嫌棄她會帶來所謂的不吉利?恨隻恨自己一非王侯二非權貴,愛慕縱然是愛慕,怕是根本配她不起。
淩雲暗自歎了口氣,心中極是悵然。
翻過身,伸手便拿過了她睡前放在案頭的一隻已然納完的鞋底。此地有過風俗,說是穿上妻子親手所做的鞋子,便能平步青雲,步步高升。一般新婦為丈夫做的第一件物品,便是這鞋子。隻是不知道洛陽是否有過這風俗,也不知蘇月做這鞋子的時候,可曾想到這些。
平步青雲。是啊,總要平步青雲才能配的上她嗬!縱然她現在對自己無意,他卻很想她有一天真的能成為自己的娘子,也不枉上天賜予的這段奇緣。
這兩日兩人為了這腹中孩兒的名字可是沒少翻經閱典,隻是一想到這孩子冠上的是“淩”這個姓,他便止不住的會心中悸動。明知不是自己孩兒,這感覺卻仿佛是真的。
他轉過身又看向她。她讓自己幫這孩子取名字的初衷又是如何?來日方長,她又何必著急於一時?名和姓,本就要配著才有深意,現在若是取了名字,他日還不是白費功夫?
想到此,淩雲突然心中一動。
她並不是一個愛開玩笑之人,而如今做到如此地步,豈非已經十分明顯?世上哪有一個女子,會平白無故的讓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冠上別的男人的姓?何況她本身已是博覽群書,見識不淺?
他的心有些亂了。
——就算是地上有些陰濕,她完全可以讓曹家工匠做張小榻出來,何必又要主動要一個男人和自己同床共枕?
——她和他原本就是假夫妻,她又何須在意自己心底怎麼看她?
他暗罵了一聲“愚鈍”,緊接著便不由得心中一暖,一顆心悸動的完全不像話。
她在自己麵前毫不扭捏,甚至毫不見外的隻著裏衣同榻而眠,怕是根本不是把自己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男人,而是根本是一種女人無法言說的暗示!
老天,一個女人都已經暗示如斯,他卻還不敢多想,實在是愚蠢至極嗬!
然而,來不及竊喜,他的心又沉了下來。——她到底看上了自己哪點?自己一無所有,到底是哪一點能配得上她?她的心底到底又在想些什麼?
一想到這裏,他再也樂不起來了,心情比起當初的糾結,更顯沉重。
豈料正是這個時候,蘇月卻突然往他這邊翻了一個身。兩人本來就隻有半個身子的距離,她這麼一翻身,便正好翻過了這個距離,兩人竟隔著被子,貼了個嚴嚴實實。
淩雲渾身一僵,一下子便完全不敢動了,甚至連呼吸都要窒息了一般。
她的呼吸依舊沉沉,正在好夢中,而那熱氣卻毫無保留的全呼到他的耳朵上,加上她身上的那更是濃鬱惑人的馨香,隻惹得他四肢頓時湧起一陣陣燥熱,額頭上瞬間竟細汗涔涔了起來。
這等煎熬他畢生從未有過,也正是此時他才明白,之前所謂的同榻之折磨,不過兒戲。如今這才算是真正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