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這封信落在年輕時候的自己手裏會有什麼反應,道:“再加幾句話。”
“嗯?”燕韶南雖然表示了疑問不解,卻依言拿起筆來。
崔繹一字一字道:“你寫,崇福觀後山的那棵樹苗長了十年,老爺子還記得當時那壺酒的味道嗎?”
燕韶南將崔繹的原話抄到那封信的末尾,念給他聽了,問道:“是這樣麼?”
“對。”
燕韶南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來:“都不解釋一下?你認識蔣老爺子?你原本是國公府的侍衛麼?”
“不是,別問了,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燕韶南之前的拒絕令崔繹刮目相看之餘,也傷害了他一直以來的驕傲,讓他看清楚自己的處境有多麼的悲哀,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他懶得開口。
崔繹的敗家子老爹是前任魏國公的嫡長子,可能是丹玩得多了,就隻崔繹一個孩子,崔繹有三個叔叔,堂兄弟就更多了,逢年過節能坐滿好幾張大桌。直到崔繹六七歲,老國公還未決定要將爵位傳給誰,崔繹他爹風言風語聽得多了,也覺著老父對自己頗為嫌棄,受方士蠱惑,腦袋一熱,悄悄在自己的院子裏布風水局,想要“聚靈養煞”。
不管是皇宮大內,還是王公大臣的家,巫蠱之術都是令聽者色變,被嚴令禁止的,不管有沒有效果,隻要傳出去,肯定有一大幫子人跟著倒黴。
崔繹他爹也知道,小心翼翼瞞著父母兄弟,他自己這邊煉丹需得清心寡欲,夫婦常年不同房,就隻有幾個親信貼身伺候,不虞走漏消息,千防萬防,沒想到被兒子看在眼中。
年幼的崔繹就去找負責教自己習武的蔣雙崖,請他出手殺了那方士。
蔣雙崖回報說人就埋在崇福觀的後山,怕過後忘了地方,還栽了棵小鬆苗當做記號,過後崔繹叫人送了壺好酒給蔣雙崖做為酬謝。這是他們二人之間的秘密,蔣雙崖頂多去向老國公稟報一聲,再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了。
燕韶南不肯幫忙,崔繹隻能自己尋求機會,為此不惜暴露藏身所在。
再一個蔣雙崖接到這封信的時候,燕韶南已經出發去海龍幫了,如此就不怕他們不盡心竭力地接應救援。
本是一舉兩得的事,他卻不肯多講。
燕韶南那裏免不了展開了一番聯想。
自己方才話問的笨了,隻看羽中君這談吐也不會是侍衛啊,但思路不會出錯,他肯定和國公府有關聯,說不定是魏國公的堂兄弟,若能知道國公府裏有什麼人得了病,變成行屍走肉也就能對上號了。
一瞬間,她想到了羽中君出現那會兒,正是胡永栽了;想到難怪魏國公如此重視,不依不饒的,先是蔣雙崖,如今更是親自追來。
看來是王公貴族大宅子裏的恩怨啊,若羽中君對崔小公爺不熟悉,也不會萌生出占據人家身體的想法,不然豈不是一張嘴就露餡?
兩個人各自想著心思,燕韶南把信收起來,安慰他道:“羽中君,你再陪我一晚吧,等明天我找根琴弦,把你換下來,叫陳嘉陽將信和琴弦一起交給蔣老爺子,你就不用陪我一起去涉險了。”
話是這樣說,到底相處了大半年,燕韶南頗舍不得這個特殊的朋友,歎道:“可惜還不知道你長什麼模樣,今後也不一定能見到。”
離愁別緒,加上麵臨著巨大的壓力,她不禁傷感起來:“人生在世,總是有那麼多不得已,像你我這種奇妙的緣份,世間大約不會再有了,羽中君,遺憾我沒能幫到你,你怪我也好,那樣等你像做了場夢一樣醒來,就不會把我給忘了。”
崔繹沒什麼反應,任由她在那裏傷春悲秋了好一陣,方才道:“用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