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南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老師說,若是我敢把琴弄丟了或是弄壞了,他做鬼也饒不了我。”
呃,這聽著像是遺言,林貞貞小心搭茬兒:“韶南,你老師他已經仙去了?”
“沒,活得不知道多精神!”
“……你老師有些特別。”
“好些人都這麼說。”
林貞貞看韶南笑眯眯的,好似心情很好的樣子,便換了個話題:“京裏衣食住行全都貴得出奇,我爹當初在城東租了個店麵開藥鋪,離著國子監和翰林院都很遠,鋪子也不大,結果起早貪黑忙活了三年,賺的錢竟連租金都交不起。”
韶南不由地慨歎道:“京城不好混啊,幸好我爹沒有銓選到京裏做個小官兒,不然怕是會窮到連鍋都揭不開了。”
“咱們這次在京裏呆不長吧,可定下住哪裏了?我爹給我留了些錢,我都帶著呢。”
“無需你操心這個,貞貞,你的錢自己收好了,以後總有用的到的時候。”
想到林貞貞往後要寄人籬下,韶南心裏不怎麼好受,差點說漏了嘴,將臨行前慧明和尚給了自己一筆錢,托自己轉交給林貞貞的事提前說出來。
她頓了頓,莞爾道:“放心吧,我爹好幾個同年都在京裏,這些事一早就安排好了。”
燕如海原本沒想著帶林貞貞進京,打算叫她晚兩天再動身,約個地方會合,可計劃沒有變化快,如今韶南跟著來了,他也就沒再提分開走的事,算是給女兒找了個伴兒。
能任他打秋風的同年姓周名浩初,京城人氏,比燕如海小個五六歲,此次春闈高中二甲第二十一名。
這個名次在皇榜上已經算是一覽眾山小了,自狀元往下挨著個兒數,去掉那年事已高,走路都得人扶的,再去掉字寫得醜的,用不上十根指頭就輪到他了。
是以周浩初雖然同燕如海出身相仿,一樣的沒有後台,卻是早早就定下了去處。
燕如海上次離京前,他已經通過了館選,進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庶吉士聽起來清貴,但翰林院的規矩也著實嚴格,每天都得天不亮就到館學習,下午申時才準許離開,上頭派專人負責記考勤。
燕如海曾經幻想過走這條路,畢竟由庶吉士入翰林才是讀書人的正途,在他看來,能繼續研究五經學問比每日裏案牘勞形可強太多了,是以對庶吉士的進學規條也算是門清。
一行人到達京城時剛過晌午,排隊給守門的兵士查驗過路引。
進到城裏,燕如海便叫找個茶樓,大夥休息整頓一下,吃點東西,而後安排陳風武館的人先去城南找個便宜的客棧住下,隻留一輛馬車,叫胡俊之和一個叫阿德的小廝隨行,等著周浩初來接。
一直等到了申中時分,才見一個年輕人急匆匆趕來。
周浩初是個瘦高個兒,穿了件灰藍色的袍子。大約怕人說他年輕不穩重,還特意在上唇留了兩撇短須。
“燕兄,你可是到了,兄弟等你好幾天,望眼欲穿,今天的午飯都食不知味,沒有吃好,來來,先跟我回家,住下再說。”
燕如海起身迎上前,笑著拱手施禮,還未說話,便被對方直接把住了手臂。
“哪那麼多虛禮?燕兄,快來給當兄弟的介紹,哪位是大侄女?我猜是年紀小的這個。”
燕如海趕緊道:“不錯,這是小女。韶南,來見過你周世叔。”
又向周浩初解釋因何帶了林貞貞進京:“林姑娘是我一個朋友的侄女,此次隨我一起去安興,正好這些天可以與小女做伴。”免得周浩初將她當成韶南的侍女。
韶南連忙規規矩矩斂衽行禮,趁機悄悄打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