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朕自有計較。朝廷已經是李家人的天下,你凡事小心。”蕭璟暗暗歎息。上官婉兒臨終囑托她要像愛妻子那樣愛武曌。可是武曌在她麵前永遠那樣強大又那樣遙遠,她根本觸摸不到武曌的心。她隻能像臣子愛太後那樣愛武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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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在人間雪滿頭。

武團兒指揮著侍女給武曌梳頭,自己過一會兒就轉頭悄悄拭去眼淚。那日她進門服侍武曌梳妝,差點暈過去。一夜之間,太後竟然滿頭烏發化為雪白。武曌自己卻平靜得很,照了照鏡子,笑道:“婉兒若是看見我這個樣子,肯定會皺眉頭。她一定想不到我有一天真的會變成一個老太婆。這麼說起來,去了也好,省得活著傷心。”一直到如今,也沒看到武曌掉一滴淚。可是,風寒卻怎麼也不見好。禦醫隻說鬱結於心,是心病所致。武團兒自然知道如何醫治武曌的心病,然而那味心藥已經不可能得到了。

武曌在鏡子裏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隻作不知。等侍女梳妝完畢,便讓武團兒扶著去園子裏散步。園子是上官婉兒帶著工匠們重新修整過的,各色花草也重新栽種過。武團兒怕武曌觸景傷情,想勸武曌去別處。轉頭一想,這三年來,上官婉兒一心以為上陽宮是兩人的安居之所,處處精心布置過,哪裏能沒有她的痕跡?罷了。

武曌看著花匠們正在照料一叢叢菊花,便走到一旁亭子裏坐下。武團兒怕武曌心裏難過,搜腸刮肚想些最近的事情講給武曌聽。武曌也隨口答應兩句,眼睛始終不離那些菊花。漸漸地武團兒也沉默下來,跟著武曌看向外麵。

這時侍從匆匆來報:“啟稟太後,皇後求見。”總算來了。武曌一邊讓侍從帶韋氏過來,一邊命武團兒和一眾侍女退下。武團兒擔心韋氏做什麼傷害武曌的事情,便勸道:“太後,讓我留在這裏吧,也好伺候太後和皇後用茶。”武曌點點頭。武團兒便站在武曌身後。不過一會兒,韋氏便到了。

看到武曌果然如傳言所說一夜白了頭發,笑道:“太後是為了女寵傷心得白了頭發嗎?太後不必如此。她去了,兒媳和皇上自會給太後找更好的,保證比那上官婉兒好一百倍。”武曌轉頭吩咐武團兒給韋氏倒茶,一邊說道:“皇後坐下說話吧。朕看皇後春風滿麵,想必最近過得很舒心?”韋氏看著武曌笑道:“顯答應我把皇帝的權力送給我,太後說我該不該開心?說起來太後當年也是承蒙高宗的一片情意才得到這江山的呢。”武曌哈哈大笑:“你怎能和朕相提並論!當年高宗初掌玉璽,顧命大臣掣肘,是朕幫他剪除異己。那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璦,來濟,哪一個不是朕幫著高宗除去的。你呢?你做了什麼?那天夜裏幫著李顯奪權的大臣現在個個都有擁立之功,在洛陽城裏橫著走,你和李顯不過是他們的傀儡罷了,也敢在朕麵前放肆。”韋氏笑道:“太後這是在挑撥我殺了這些大功臣嗎?”武曌冷哼一聲:“挑撥?那也得你有那個本事。朕就算挑撥,也得找太平找李旦他們。你和李顯兩個窩囊廢,爛泥扶不上牆,朕才懶得搭理。要我說,你們還是抱緊這些大臣的腿,奉承好人家。哪一天人家看你們一家子不順眼,你這皇後可就保不住了。”

韋氏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想了半日,笑道:“太後倒是英明神武,可如今還不是讓人禁在上陽宮出不去。連自己喜歡的女寵讓人殺了也隻能看著。太後當年殺別人的時候可沒想到自己也有今日的下場吧?”武曌眼眸一垂,繼而說道:“那又如何?朕已經得到了婉兒。上官家身受朕的滅族之仇,朕卻能讓他們家後人對朕忠心不二。皇後,你自問你能做到嗎?別說仇敵,那上官靜兒對李唐忠心耿耿,你也難以讓她對你高看一眼。你別以為她幫你奪回大權就是多稀罕你們一家。她扶持你們那一家子,一則是你們軟弱可欺,二則不過是李顯占了高宗太後遺旨的名分而已。若高宗當年看中了李旦,你們就等著在房州養老吧。上官靜兒的心思,朕可比你了解。她向來以大家之後自居,像你這副得誌就猖狂的小家子德性,她可瞧不上。若不是你運氣好做了李顯的妻子,你以為你在她眼裏算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