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眉。這七年,她的世界裏隻有一個戚玨,他是她唯一的親人。
沈卻一邊迷迷糊糊地作夢,一邊也能聽見耳邊人說話。她聽見囡雪那張撿豆子的嘴不停的念叨。她想著等她好起來一定好好賞她一頓板子。
她知道何氏來過幾次,每次站在床邊好半天,最後歎口氣就離開了,連她的手都沒碰過。
沈休每次過來都要摔東西罵人,後來也不知道是誰說他再這樣會吵了沈卻,他才安靜下來。
後來沈卻又睡了一覺才想起來那個訓斥沈休人是沈琉。
沈卻也不總是睡著,她醒著的時候整個人呆呆地望著床幔。好像四肢百骸隻有悶熱這種感覺了。這種感覺讓她選擇繼續睡下去。
伺候的丫鬟們問要吃些什麼,她總是說:“冰……”
可是沒人再給她冰。
沈卻病倒的第二日,她父親沈仁就來看過她,站在床邊跟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沈仁這個人,一副風流倜儻的容貌,就算孩子都這麼大了,仍舊是俊俏不減。沈卻眉眼的輪廓就頗有沈仁的味道。可是沈仁眉宇之間總是罩著一層愁緒,像是有散不去的心事。
就連沈老夫人都過來看望過她,老太太一看見沈卻消瘦的模樣眼淚就掉下來了,家裏的人就沒再敢讓她過來。
沈卻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所有的請安和上學都被免了,整個鄂南的大夫都被請了個遍,就連宮裏頭的太醫也來看過。這下整個鄂南都知道沈家有個自小養在外邊的嫡女回鄂南了,並且一病不起。瞧著沈家這動靜,都知道這個女兒是被沈家著實看中的。
折箏院浸在一股濃稠的藥味裏,在這炎熱的夏日格外刺鼻。那些下人經過折箏院的時候都要加快步子。可沈卻卻在這種親切的藥味兒裏靜下心來。
她心裏頭清楚,自己不能這樣病下去。她若死了,不知道能賺來誰幾滴的廉價的眼淚。
日子是自己的,她得好好活下去。
這一早,沈休又來看她。
沈卻努力睜開眼看他,輕聲說:“哥哥最近一直在家嗎?不用去書院嗎?”
“我去了!”沈休的聲音悶悶的,他早習慣了一開口就發火,但是對著沈卻會勉強忍住這種無名火。這語氣聽著就又怪又好笑。
一旁伺候的綠蟻和紅泥麵上不顯,心裏卻大覺驚奇。這模樣的沈休,她們可沒見過。
“歇著吧!我一會兒還得出去一趟。”沈休說。
沈卻輕聲囑咐:“到了書院,好好聽先生的話,不要惹父親、母親不高興。”
“不是去書院,沉蕭君回鄂南了,父親讓我拿了帖子去拜會!謝他照顧你這些年!”沈休有點不耐煩,他起身離開,卻發現衣角被拽住。他低頭,就看見一隻白皙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沈卻半扶著身子起身,仰著頭望著他,懇切地說:“能不能也帶我去?”
她的眼睛裏有沈休從沒見過的光。
“不行!你這身子都成什麼樣了?恐怕連步子都邁不了!不能去!”沈休說著嗓門又大起來。
沈卻搖搖沈休的胳膊,可憐兮兮地說:“先生照顧我這麼多年,又是我的師父,苦苦教導了我這麼多年,他回鄂南了,我當然要去拜一拜。”
這是沈卻自病倒以後第一次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說完就開始喘起氣來。
沈休還是拒絕:“今天外頭日頭足得很!你一出門又得昏倒!”
“坐在轎子裏曬不到的!我還可以遮著頭,打著傘。總有不曬著的法子!求求你了……”沈卻抿著唇朝沈休撒嬌。她聲音本來就細軟,這一撒嬌起來,聲音說不出來的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