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承你吉言吧……”許夷光越說越小聲,終於撐不住睡了過去。
傅禦看著她縱然睡著了,也緊鎖著的眉頭和因為發熱,紅布一般的兩頰,大是心痛,旁人隻聞到了梅花的香味兒,他卻隻心痛梅花綻放前所經受的苦寒,偏他竟無力替敏敏把那些苦寒全部都擋在自己的羽翼之外。
而且他明明記得,前世沒有這場疾疫啊,得虧有汪師叔在,不然又有誰還能站出來,拯救難民街這邊的這麼多百姓呢?
到了下半夜,許夷光發熱得更厲害了,還說起胡話來,傅禦又急又痛,請了汪思邈來看。
汪思邈看過後,卻說這是正常的,許夷光這情況也已經不算危重了,讓傅禦別關心則亂,又讓他看一看許夷光的手臂,“看是不是已經在起紅點子了?”
傅禦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了,可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這般痛苦,他卻什麼忙都幫不上,也不能替她分擔,他又怎能不亂?
聽得汪思邈的話,深吸了一口氣,方依言撩起了許夷光的衣袖查看,果見本該白璧無瑕的手臂上,已綴滿了星星點點的紅點,顯然牛痘毒已經在許夷光身上發作了。
傅禦忙道:“師叔,現在該怎麼辦?您要不給敏敏用點藥吧,您看她呼吸這般的急促,不用藥萬一給燒壞了……”
汪思邈見傅禦急得臉色都變了,擺手道:“不必用藥,沒事的,就是得靠自己愈合,才能以後都不受天花的侵襲,別的方麵我雖及不上你,這方麵我卻是行家,你就聽我的吧……若你實在不忍心,就帶了人到處看看去,我守著敏敏吧。”
傅禦哪能放心離開,道:“還是我守著,師叔歇一會兒去吧,天亮後您還有硬仗要打呢。”
汪思邈反倒笑起來:“後麵的仗隻會越來越好打,不信你就等著看吧,我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
“巨人肩膀?”傅禦有些不明白,“師叔什麼意思?”
汪思邈隻是笑,不再說話。
好容易到了天亮,許夷光暫時燒得不那麼厲害,人也能睡安穩了,傅禦方稍稍鬆了一口氣。
雖萬般的舍不得也不放心離開她,可那麼多人還等著他調度安撫,他的擔子隻怕比昨日還重,他也隻能忍痛先離開許夷光床前了。
卻是剛出了屋子,才走出沒多遠,就接到了好消息:從昨日到此刻死亡的人,比前日到昨日此刻死亡的人,足足少了三十幾個,雖仍死了近二十個,已經比昨日好得太多了。
說明什麼?
說明汪思邈給那些病人種的牛痘,應該已經在發揮效用,至少所有活著的人,都能看到希望了!
當下不止病人們振奮,太醫與大夫們也都振奮起來,因為他們是內行,比旁人更清楚,若汪思邈的種痘之法真一點用都沒有,今日死的人,怎麼也該比昨日翻番才是,可不但沒有翻番,反而少了一半多。
所以汪大夫說他能治天花原來真不是沽名釣譽口出狂言,而是他真有金剛鑽,才敢來攬這個瓷器活兒!
“那就承你吉言吧……”許夷光越說越小聲,終於撐不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