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停墜落產生的失重感伴隨著胸口被銀槍洞穿的痛疼讓薛白的腦子一陣陣的發蒙,急速下墜中生出的呼嘯風聲更讓他的聽覺也受到了嚴重的影響。而唯獨還能保持作用的視覺能力,也在身體感受到一股陰寒之後被深淵中無邊的昏暗陰霧所隔絕。
恍惚混沌之中,薛白分不清下落了多久,直到某一刻,他的耳朵裏在風聲之外仿佛聽到了流水的動靜。
又過了十幾秒,在貫穿傷劇烈的疼痛和身體的撞擊中,他徹底昏死過去……
深淵穀底,氤氳繚繞,寒氣逼人。有響水激流而過,水花朵朵,青寒妖異。
那激流之中,有絲絲猩紅先行隨水而下,滾蕩遠去。繼而是昏迷不醒的薛白身體飄蕩而過,晃蕩浮擺,起伏飄行。
薛白就這麼隨著激流一路飄蕩,直到轉過兩道小彎,被身上洞穿而過的銀槍卡在了某處拐角的礁石之上。
他的身體就這麼別在礁石旁邊,大半裸露在了陰寒氤氳的霧靄之中。那被銀槍洞穿的傷口幾經浮擺,最終全然暴露在了空氣之中,繼而開始衝淡周圍水漬,溢出猩紅鮮血來。
原本彌散在深淵穀底的青寒霧靄茫茫幽異的飄忽著,倏忽之間卻像是有了意識,如同聞到腥味的貓兒一樣,又似被無形的風浪勾動,開始向著薛白的傷口湧去。
然後,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那些氤氳薄霧好像無形水母,團團蓋在了薛白的傷口之上。那些原本溢流而出四下洇開的鮮血,也像是被海綿吸收一般盡數落入了氤氳薄霧之中!
眨眼功夫,他胸前的一團氤氳寒霧便變得猩紅一片,彷如日暮時的雲霞。繼而搖搖晃晃如醉酒一般飄蕩升空,晃悠一陣,又似青煙一般漸漸散開,最後消弭無形。
幾乎同時,又有氤氳薄霧蓋在了薛白傷口之上,染血,升空,消弭……如此往返……
沒人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薛白臉上再無一分血色;直到他胸口傷處再沒一滴血液外溢;直到整個人皮皺色啞如同蒼老幾十歲,那些氤氳寒霧才不再盤桓居留在他傷口之上,而是逐漸無聲散去。
薛白的軀體開始漸漸生出幾分灰敗,漸漸浮現出一抹紫黑,似乎要不了多久,便要徹底亡命的樣子。
然而他的身體經過那詭異的霧靄吸附之後分明幹癟了許多,沒有了血液液體的支撐,僅剩下的皮肉和骨骼反而讓他的浮力變得更小了。
他被摔的骨骼粉碎而癱軟如棉的身體開始像破布一般向後垂耷,水麵之下的部分更是隨著身上黑紫越來越多,而隱約變得又沉了一分。
那別在礁石上的銀槍似乎是承受不住這點足以失衡的變化,最終發出一聲輕響,微微頓錯一下,繼而脫離出來。
薛白的身體再次隨水而動,卻大半都沉沒在了青寒妖異的激流之中,隻有腦袋隨著浮擺,時不時的隨著波動竄出水麵,猶如雨前之魚。
他就這麼一路飄蕩,不知日月,而那泡在青寒水流下的幹皺的軀體卻不知道是何故,又詭異的漸漸隨著時間遞增,漸漸飽滿起來。
而那黑紫的膚色,更是在青寒的激流中,漸漸變淺變白,最終也莫名的帶上了一股青寒之色,不似於人……
……
薛白做了個夢,一個熟悉無比又陌生無比的夢。
夢裏他看到了無盡的星空,看到了大片的光影,看到了無法形容的妖異黑暗,看到了難以理解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