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段(1 / 3)

“我知道。”

培德好象把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對,就是弟弟。”

他靠著沙發歇了一會,問:“你也要把我當哥哥看,要是缺什麼,就和我說,還有身體不舒服,也要說,不能光忍著……”

“你知道嗎?”許承言用手語慢慢表達,“你不象我哥,象……”他故意停下了。

“象什麼?”

“象……我媽!”

“你找打呢是不是?”培德用手輕輕打了許承言的頭,而他就是好脾氣地笑著,“我,下午去林醫生那裏拿體檢的結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要,我要畫畫呢!”

秦周坐在醫院的走廊盡頭的椅子上,聽到有人說:

“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初雪,秦周默默想著,我們在春天邂逅,在夏天相識,在秋天熱戀,那冬天呢?我們會做什麼呢?護士小姐說,又來了短信了,念著:“秦周,現在這裏在下雪,這是今年的初雪,我們還沒有一起看過雪呢!所以你要趕在冬天結束以前回來啊!”秦周覺得今天護士小姐的聲音格外柔美。

“今天的雪,美嗎?”秦周問。

“美,非常美。”

“你帶我出去看看好嗎?”

護士小姐把秦周帶到陽台上,秦周伸出手,她感覺到一片落在手上的雪花,融化成一滴水珠,她低頭嗅著那顆應該非常晶瑩的水珠,那是透明的氣味。

畫快完成了,大概再修補一下,就可以了。許承言站在畫室的另外一邊,遠遠看著鋪了一麵牆的“日出”,真好。要是秦周能看到裏麵的“聲音”, 那就更好了,許承言的心裏暗暗想著,就情不自禁地笑了。窗外的雪還在下著,因為沒有風,洋洋灑灑的碩大的雪花,慢慢地降落著,好象是電視裏的慢放的鏡頭。許承言打開窗戶,伸手感受著雪花的輕柔的身軀。他修長的手掌定格在簌簌地落雪中,是難以言盡的淒美。

他們在城市的兩端呼吸著同樣的冬天的味道。

“不可能!”培德把檢查結果狠狠地摔在地上,“你們搞錯了,我剛才還和他在一起,他一直笑,他的臉還是粉紅粉紅地,他很健康,他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培德發現自己的眼淚洶湧著,這不是真的,他才25歲,還沒享受過好生活……

“鄭先生,你不要太激動,我們的結果是不會錯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懷疑,可以讓您的弟弟再來就胃癌做進一步檢查。”

“沒有辦法救了嗎?”

“他的癌細胞已經大麵積擴散到腹腔的其他的器官, 是可以考慮化療,但隻怕是白受罪了。”

“那,國外呢?美國呢?不是說那裏的醫療比較先進嗎?”

“太晚了,我們也很遺憾。”

有一把手,緊緊地攥著培德的心,“那……他……還有多少時間?”

“三個月左右吧!”

培德隻是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終於在緊攥中破碎了,血流不止。

“看他有什麼願望,想做什麼事,盡量滿足他吧!他也不需要呆在醫院裏,定期過來檢查和做一些減少痛苦的治療就行了。那最好是請私人的特護……”

培德在也沒有聽清他還說了些什麼。他恍惚中離開醫院,他要怎麼麵對那個還有三個月的生命,永遠那麼善良,永遠那麼仁慈,永遠微笑,永遠寬容的孩子啊!這是命嗎?鄭培德從來不相信命運,他相信隻要努力,隻要爭取,是人定勝天的。老天是不長眼睛的嗎?培德抬頭,竟然下雪了。他瘋了一樣去用拳頭打那些大片的雪花,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許承言跑到樓下去喝水,看見培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坐在樓下的沙發上。“你回來了,怎麼也不到樓上去找我啊?”培德沒看他,於是走到培德麵前,發現他的眼睛是紅的,“怎麼啦?”培德忽然站了起來,一把將他抱進懷裏。許承言感到他在自己的肩膀上大哭,他沒有動,就那麼直直地站著,他漸漸明白,一直糾纏圍繞他的那些所謂命運,終於厭倦了和他的遊戲,一切都要結束了。許承言向窗外看去,暗淡的天空漠然地墜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