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他躲在學校用水泥抹的有一層樓高的石頭滑梯下麵的門洞子裏。三角形的包子,鬆軟的白麵,上麵還帶著淡淡的青蘋果氣味,那是唐雙手上沾到的樹葉的汁液。
唐雙總是算準我放學的時間,包子剛剛出爐,小心的掰開,會有黑色的糖汁流下來。他伸出舌尖去接,偶爾會被紅糖的熱度燙到,粉紅的舌尖微微顫唞著,但是舍不得那溫暖甜蜜的感覺,結果燙出白色的小泡,好一陣子講話都大舌頭。
那一度是我們倆個人的秘密,直到有一次我們吃包子被高年級的同學看到。那幾個男生威脅我們,說,若不給他們帶一份,就去告訴老師。現在想來,吃個包子也不算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但因為兩個人偷偷摸摸的,還肩靠肩坐在一起,舉止過於親密。無論是因為偷吃東西,還是男女授受不親,反正那時候的我是很心虛的。
唐雙不吝,小小的個子,跟高年級的同學逗起嘴來。我怕他們打架,在一邊拽著唐雙的手,隨時準備著要拉著他跑,連路線都看好了。
最後倒是沒打起來,畢竟是在學校裏,他們還沒那麼放肆。但唐雙畢竟年紀小,被幾個大男孩連激帶騙,胸脯拍的當當響,說隻要他有包子吃,就絕對不會虧待“兄弟們”。
第二天,唐雙還真的揣了包子來,塞得哪個口袋裏都是。我沒注意,說不定褲襠裏也有。明顯不是同時偷的,有些都已經涼了。不過那幾個男孩子到不介意,吃完了真把唐雙當弟弟,從那之後,放學了就帶著他到處去瘋玩兒。當然,偶爾還有包子吃。
我們家屬院兒女孩子多,就唐雙一個寶貝疙瘩。雖然姐姐妹妹對他寵愛有加,但畢竟還是跟同類混在一起更自在。
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持續到唐雙上一年級。包子吃多了,還是惹出了麻煩。
那是個靠糧票配給的年代,占國家的便宜,就是挖社會主義的牆角。唐雙還小,才六七歲,可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能不懂事。唐媽對自己兒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了勁兒的喂自己的寶貝,想說一個孩子能吃多少。哪曾想到那第三隻手後麵不隻喂了一張嘴,結果喂丟了自己的工作。
家裏的收入一下少了一多半。那次,唐爸真差點兒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打死。唐雙後來連著發燒燒了兩個禮拜。唐媽沒了工作,天天守在兒子床前哭。說我工作沒了就算了,再沒了兒子,我就跟你離婚,我也不活了。
我去看過唐雙幾次,看他躺在那裏,燒得迷迷糊糊的,小臉通紅。偶爾醒著的時候還能認出我來,有氣無力的叫我“甜甜姐”。那時候心裏別提多難受了,特怕他那樣死了。都是因為他給我偷包子吃才引出這麼檔子事,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
我疼這個長相可愛討人喜歡的小男孩,唐雙也跟我特別親。大院兒裏那麼多女孩,他偷了包子,隻想著去找我分享。連他大伯過繼給他家的姐姐,唐晶都吃不上。所以我特別記恨那幫高年級的男生,不是他們,唐媽丟不了工作,唐爸不會下手這麼重,我和唐雙就可以一直躲在滑梯下麵吃包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兒懷念小學那個一層樓高的水泥滑梯,懷念學校門口的蘋果樹,懷念奶奶的竹籃子,懷念……那帶著淡淡青澀憂慮卻無比快樂的童年……
親們六一兒童節快樂~
第2章 雙飛
出門前,唐雙打了電話過來,說我肯定不認路,從店裏繞道兒過來順便接我一起去大偉那兒。我站在鏡子前麵看了看,又回臥室換掉了牛仔褲,套上一條浪漫碎花的連衣裙,鞋子也從3厘米的跟換成了10厘米。不用自己走路的時候,這樣的刑具才派的上用場。
對著鏡子抓散肩頭栗色的卷發,細細的打量眉毛畫得對不對稱,毛孔有沒遮得無痕。張開嘴看看那顆多災多難的牙,安靜的躲在口腔的角落,潔白如初。帥哥牙醫人挺好,給我補的白色,但收的銀色的錢。他用那把溫柔如水的聲音在我耳邊說,女孩子還是要補白色才好看。
的確好看。雖然依舊在發炎中,微微的疼痛,但至少看起來完美。
看起來完美,這就夠了。痛,是我一個人的事。
我拍拍臉蛋,讓皮膚散發自然的紅潤,咧嘴衝著鏡子裏的自己微笑。還好麻藥勁兒已經過去了,不至於半邊臉沒感覺,否則笑起來像顏麵神經失調就完蛋了。沒辦法,我不是個天生麗質的女孩,後天再不努力,站在唐雙身邊兒,很容易被比下去。
唐雙天生的好膚質,皮膚白得像掛層霜似的。唐媽絕對是比對她們店裏奶油蛋糕的規格和精致度生的這個兒子。可惜他卻浪費了這樣一幅斯文奶油小生的坯子,裏麵藏著一個不折不扣的痞子。挺符合他那外號,外麵是白的,裏麵餡兒要多雜有多雜。
不過他那副皮囊,的確迷惑了不少老中青少幼的雌性。他也著實把“博愛”發揚光大,心胸寬廣的能裝下半個世界。
唐雙身邊的女人都是外貌協會的忠實會員,不懂看起來陽光的男人不一定就是好男人,也可能一肚子黑水,帶翅膀的不一定都是天使,也可能是綠頭蒼蠅。又或者她們都懂,但天生屬蛾子。
.
我下樓的時候,內心博愛外表斯文的痞子正靠著電線杆調♪戲美女。我在樓門口猶豫了一下,正想要不要回去換身衣服,美女卻已經看見了我。她明顯一愣,但很快勾起她漂亮的小月牙兒嘴,清脆脆的叫我:“甜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