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他跟別人介紹我,都說,這是我姐姐。於是我就一直把他當親弟弟一樣守護著。從什麼時候,這個從小就惹人疼愛的小男孩長得比我高一頭了。從什麼時候,他開始叫我甜甜,而不是甜甜姐。從什麼時候,他收到了女生的情書不再跟我分享。從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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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記得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看著唐雙,心跳會加速,是在唐家的一個西餅店裏。
那天是唐雙18歲的生日,他請了全班的同學去他家店裏吃蛋糕。我說過,他是個敗家子。但在唐媽眼裏,多少錢也買不來她兒子樂意。隻要唐雙開心,她割自己的肉賣自己的血都舍得。何況隻是區區十幾二十個18寸的生日蛋糕。
我是那群孩子裏最突兀的一個。唐雙隻叫了我一個不屬於他同班同學的外人,讓我受寵若驚。後來才知道,他晚餐貢獻給大偉那群禍害了,要去戀歌房喝酒玩樂,不方便帶我,所以順便把我跟他同學湊一起慶祝了。
一群被學業壓迫的高三學生,可算找到機會釋放一下多餘的精力和滿心的憋悶。整個西餅店裏跟捅了家雀窩一樣。好在唐媽唐爸為了給孩子提供自由空間,把蛋糕準備好了,就關店門回家歇著去了,否則非吵得心髒病犯了不可。沒大人管的孩子,猴子一樣上竄下跳。我躲在櫃台裏麵,跟監獄裏的獄卒,遊泳池邊兒的救生員差不多的責任,看著他們別把人家店給拆了,或者把他們自己個兒傷到。順便守著廚房的門,保護後麵金貴的賺錢的家夥什。唐雙是指不上了,人家若要拆他家的店,估計他還會站一邊兒看著拍手叫好。
壽星從人群的中間鑽出來,頭發上,臉上,衣服上,到處都點綴著奶油,像隻毛沒剃幹淨的小綿羊。別問我這比喻打哪兒來的,看到他,腦子裏就飛過這一個念頭。
他隔著展示櫃伸手摸了我的臉一把,趁我找紙巾擦臉,抬腳從櫃台上翻了過來。
“你小心點兒,別把玻璃壓破了。”
這兩年他個頭竄的好快。高一體檢的時候,他還為了自己身高不夠170而自卑過一陣子。轉眼我就要努力仰著頭才能跟他講話。頓時沒了當姐姐的氣勢,如今要摸摸他的頭估計很難,頂多拍拍他肩膀。他的肩膀也寬厚了許多,拍上去不能太用力,手會疼。
我拿紙幫他擦身上的奶油,他就手指挑了往我臉上抹。
“嘿,別鬧。”我躲不開,反手拿紙擦臉,不小心把紙上的奶油也抹在了臉上。唐雙用一根雪白的指頭指著我,笑得前仰後合,亂沒形象的。
“笑,怎麼不笑死你。”我撅嘴,把手裏的紙巾狠狠丟進垃圾桶。
他癲癇一樣的笑漸漸平息,隻留一彎明媚在眼梢嘴角,看得我一陣恍惚。風華絕代,魅惑眾生,妖精轉世,專門勾人。好吧,我承認,我語文成績不好,詞彙貧乏。
他又伸手過來,我條件反射的躲。他另一隻手扶住我的肩膀,“別動。”
被奶油潤的滑膩的指尖在我臉頰邊輕輕拂過,收回頂著戰利品的手指,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後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把那根手指塞進了嘴巴裏。
“喂,髒不髒啊,什麼都往嘴裏抹。”我臉上的粉底估計都被奶油溶化了,“吐出來,快吐出來。”
他不知道是不是鉛中毒了,傻乎乎的一樂,“甜甜好甜。”
我也傻了,呆呆的看著他,緊張的心髒都快從胸口跳出來了。我們家唐雙不會小時候肺炎,缺氧,腦震蕩的後遺症一起來了吧。
我當機的狀態有點兒嚴重,甚至沒能阻止我臉上蜻蜓點水的那麼一熱。等我再能動撼,唐雙已經抱著一大支櫻桃罐頭回到人群裏。
我用手捧著被他親過的臉頰,鼻子裏飄來櫻桃罐頭打開後甜蜜的氣味,混著一手的奶油香,膩的我那一側的大牙開始酸酸的疼。
我大腦皮層抽搐,就快要飛上天的時候,壽星開始收全班女生的生日禮物。他的要求雖不至於驚天地泣鬼神,但絕對驚了一班的男生,激動了一班的女生,哭了站在這裏的我。
咱家唐大爺往椅子上一坐,歪著頭秀出一側白嫩臉頰。小姑娘們排著隊,明眸兒亮亮,小臉兒紅紅,羞澀又緊張的彎腰獻上自己的一方香吻。有的大方,有的嬌羞。人絕對是群體動物,本來有不甘願的,看大家都做了,自己也不想特立獨行。而且誰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跟這種容貌膽識不要臉的程度都驚為天人的帥哥親密接觸,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雖然唐雙在為眾女生提供福利這方麵,從來都不吝嗇。
最後一個姑娘從唐雙身邊繞開,他在男生一哄而上集體報複的前一秒,從人群縫隙中朝我看過來。我以軍訓所培養出的身段,迅速尋找掩體躲開了他那意味深長,略帶期待的目光。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我們不會一直都是小孩子,世界也不會一直那麼單純。從小,疼唐雙的女孩子就不隻我一個,而唐雙也不可能一直都隻跟我一個人親。我們一起吃包子的滑梯早就拆了,唐雙那時候還小,應該已經都不記得。黑色糖汁與雪白鬆軟的糖三角,還有那淡淡的青蘋果氣息,估計隻留在我一個人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