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小公園長椅上就座。妖精打開手裏的午餐包,遞過來一支塑料飯盒,蓋子上一隻憨態可掬的大頭狗,一看就知道從我廚房裏拿的。
“聽說你最近加班,飯都吃不好。”妖精難得一開口講的就是人話,感動得我差點兒當場噴淚。
“聽誰說的?”不記得他認識我公司裏的同事啊。他說不是一個水平的人,他一個做小生意的不敢高攀科技新貴。我問他那我呢。他說,你不算,你是混在雞窩裏的鵪鶉。這人平時說起我來就沒好話。想起前兩天早晨土匪的惡行,頓時對他沒事獻殷勤的好意少了三份感動,“咱外食兒吃的肚子溜圓,都不想著家了。”
某人莫名動怒,沒耐心的又搶過去,“吃不吃?不吃算了。”
“你做的?”我先打聽好食物的來源。別說他這自稱君子的不能下廚,真是他做的,我也得敢吃。
眼角瞥我,“想得倒好,跟大偉那兒外帶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沒說不吃啊,你不遠萬裏送來了。我不吃多不給你麵子。”
從他手裏又把飯盒拿過來,打開一看,對著形態可疑的食物,又傻眼了。也不知道是幾道菜,湯湯水水混在一起,烏漆麻黑的辨不清楚原本食材的麵目。
“大偉又發明創意料理了?”
“什麼創意料理?都是你愛吃的啊。”他掰開一次性筷子撥了撥,從疑似是茄子的東西裏麵夾起一根肉絲,賜名:“魚香肉絲。”丟自己嘴裏,又翻出一塊兒外頭麵皮兒黃裏發紫的油炸物品,“龍利魚柳。”送到眼前看了看,他自己也覺得色澤怪異,丟回去,然後夾起兩根人頭發,“發菜湯。”
我眼前的景物一陣晃動,“外帶打包的餿水?”
他橫我一眼,“哪兒能打包餿水。正正經經點的菜。”
“大偉換廚子了?”
“給你送飯來了你還挑。”扭過頭去,掏出顆煙點上,開始一邊兒散播妖霧,一邊兒尋摸公園裏來來往往的雌性。看半天沒一個看的過眼的小姑娘,嘴裏罵罵咧咧嘀咕了句什麼,沒聽清。
聽他語氣,開始不耐了。我沒敢再說,低頭看著飯盒裏的……東西。趕上棒子的拌飯了,以他的智商,明顯圖省事沒過腦子。估計是點了外賣在家吃剩下的,否則不能用家裏飯盒。
我從唐雙裝飯盒的袋子裏翻出一隻勺子,攪了攪,挑著能略看出模樣的塞了一口在嘴裏。不知道是不是餓了,味道還能接受。填飽肚子第一,就是不知道吃完了能不能一下午都跑廁所。要真吃壞了肚子,我就踏實請假在家休息一天。
妖精聽見這邊兒有嘎巴嘴的音兒,回過頭來,從我手裏搶過勺子,菜湯子差點兒撒我身上,“不行吃就別吃,我請你去對麵館子。”
“沒那麼金貴,就這餿水就挺適合我。”
妖精二話不說,把餿水連飯盒一塊兒給我丟垃圾箱裏,拉著我就橫穿馬路。
“喂,喂,我飯盒。”我跟個耍賴的小孩兒似的墜著身子不配合。
妖精塊兒頭大 ,拖著我勻速向前移動,“就一破飯盒,回頭再買給你……”
“你買不著,那是我辦手機送的。”一套大小五個。
“那就再辦一手機。”
“我沒事辦那麼多手機幹嘛,而且人家現在不送了。”
妖精停下,回頭,皺著眉,“一破飯盒,丟了就丟了貝,非拿回來幹嘛?你櫥子裏幾十個飯盒不夠用是怎麼的?”
他一問我老實了。不就是一飯盒麼,我非撿回來幹嘛,總不能因為是唐雙第一次給我送飯,我想留著做紀念不成?他小時候沒少給我送包子,唐媽做了什麼好吃的,他都會偷出來跟我分享。我怎麼沒把他揣包子的衣服口袋和他家的藍花瓷碗都留著啊。
妖精沒好臉色的看著我,看著看著連怒氣都撐不住垮了。他長歎一口氣,放開我的手,轉身走向垃圾桶,有些嫌棄的猶豫了一下,卷起袖子,伸手進去掏出被飯菜湯水還有其他不明垃圾汙染的飯盒,又伸手拎出來剛一起丟進去的一遝紙巾,粗略擦了一下,然後用兩張紙巾包了起來,手指尖捏著,衝我走回來。
“女人真麻煩。”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看都沒看我一眼,話倒是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丟了過來。我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還有捏著蘭花指的手裏那隻髒兮兮的飯盒。
“你傻站著那兒幹嘛呢?當自己路燈啊,天還沒黑呢。吃飯,爺餓了,你請客。”妖精回頭沒好氣的衝我吼。我趕緊緊倒騰兩下追上。
也許這個飯盒真的對我有什麼特殊的意義,隻是我現在餓暈了想不出來。那麼多飯盒,為什麼在意這一個。那麼多男人,為什麼喜歡這一個。如果每件事都有明確的原因理由,這世間就真的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