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卻讓聽的人也能感覺出她的疲憊。
“請問，賈菲是住這裏麼？”
“你是？……”女人上下打量我。看來我沒找錯。
不過，我該怎麼介紹自己。病人？鄰居？朋友？女，朋友？
“你是小菲的同學吧。”女人突然變得很熱情，讓出空來，“快進來，快進來。”
我看著那撥弄著電動輪椅操作鈕的細長手指，突然意識到她是誰，忙跟了進去。
一個極普通的小院兒，一間正房，兩間廂房，正中的水泥地打掉了，露出深色的泥土，種著各種顏色的月季，大朵大朵的。
“今天挺熱的吧，我煮了綠豆湯，要不要喝一點？”
我笑著搖頭，“謝謝阿姨，不用了，賈菲在麼？”
女人歎了一口氣，“回來住了幾天，幫我把門口的斜坡抹了抹，昨天就又走了。”
我這才發現通向房門口的台階斜斜的抹了水泥，應該是為了方便輪椅上下。洗幹淨的鏟子和裝水泥的白瓷盆還在角落裏晾著。角落的晾衣繩上掛著幾件男士的白色背心和夜市上十塊錢一條的大短褲。想來應該是神仙穿過的。
想象著神仙這幾天穿得像小民工一樣，踩著藍白拖，脖子上搭著毛巾，蹲在自家門口抹水泥，搞笑的讓我想哭。
“你……是叫田全吧。”
我愣了一下，怎麼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是誰？
“你想不想去小菲的屋子看看？”
我點點頭，“好啊。”
我一進屋就知道為什麼神仙的媽媽認得我了。
衝門是一個老式的高低櫃，低的那一邊上麵擺著一個數碼相框，一張一張翻著另我心驚的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是我，讓我有種錯覺我是進了自己的臥室。有小時候的，也有最近的，甚至還有我的百歲照，有些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我回頭看看神仙的媽媽，驚訝得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她控製著輪椅滑到角落的書桌旁邊，拉開抽屜，拿出一個信封。
“不要問我，你還是自己看吧。”
第29章 選擇
“甜甜：
當你看到這封信，就說明，我沒有等到你。
我就知道你不會來。
但你還是來了。
你總是那麼聰明，懂得進退取舍。
不知道你怎麼跟我媽介紹自己的。雖然現在說有點兒晚了，但最好別說你是我的病人。她不知道我做牙醫，他一直以為我在一家小公司裏打工，做一個普通的白領。也不要跟她說我出國的事情，她一直不知道我出國。我隻是跟她說我在外地念書。
是不是感覺我的生活充滿了謊言？先不要為我定罪，給我點兒時間，說出我的理由。
看到那些照片了吧，有沒有很驚訝？那都是我這些年從校友錄，你的新浪博客，你的天涯，你的百度，你的搜狐，你的胡楊林，你的space，你的qzone，你的facebook，你的開心，還有一些同學那裏找來的。你還真是個喜歡把自己的照片貼上網的人，讓我好容易就收集到那麼多。
會不會覺得我的行為有些變態。我有時候也覺得我有點兒變態。
我希望你可以理解，因為心裏一直想著一個人，於是就想方設法的到處去搜集有關她的一切。每一張照片，每一篇博客，甚至她發表的畢業論文。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誰？
嗯，你可以把我定位為一個……粉絲。一個認識你二十二年的粉絲。
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跟你畫了明顯不平均的三八線，上課還是會擠你的那個同桌？
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揪了你圍巾綁在學校梧桐樹上，讓你哭了一下午的那個男同學？
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因為父母離異，自己一個人蹲在防空洞裏哭，你給他糖吃的小可憐？
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帶你爬上天台，教你疊啪噗，然後把你丟在那裏自己回去上課，害你被罰站的……
我想你也許都不記得了，真的是太久了，久到記憶裏很多的細節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是真的發生過還是回憶過太多遍自己加進去的遐想。
可我總記得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例如“今天的眼淚是為了明天不哭”，“明天的存在就是為了忘記今天的痛苦”，“別拿大人的錯來懲罰自己”， “你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但你可以左右自己的心情”。
那時候我們都還那麼小，你怎麼就懂那麼多呢？
很可惜，我們隻做了一年的同學。我母親身體出了些問題，我就和我姐姐被送去跟我外婆一起住。而外婆第二年就去世了，我跟我姐姐就一直在那邊長大。
我父親是個醫生。小時候我媽跟我說過，不要我再去做醫生。可我還是在父親聯絡我，說要讓我出國去他執教的大學念書的時候背著母親答應了他。
因為我記得有個女孩子說，她最喜歡吃甜的東西。我就想，那麼愛吃甜的，一定會有蛀牙。我長大了要當一個牙醫，就為了做一件事情，幫她補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