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或者在曾經的歲月裏,陳默有過無數更艱難更危險的時刻,可是那些韋若祺都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知道的隻有這一次。
後怕是慢慢起來的,當時居然也沒覺得十分慌張,甚至擔心苗苑肚子裏的孩子更甚過陳默,現在人回來了,卻知道害怕了,半夜裏驚醒,嚇得一身冷汗。
是陳默還年輕,剛剛立的二等功,剛剛畢業的碩士,部隊當然不肯放人,韋若祺差點打算動用副省長出麵,被陳正平攔住了,他說你別再做無用功,先去問問陳默。
那是一次正式的家庭會議,韋若祺根本沒指望陳默會同意,可是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相信苗苑會站在她這邊。陳默起初靠在病床上一聲不吭,目色深沉,卻褪去了所有的銳利,那是種讓人想要擁抱的柔和的黑。
“如果你們……都希望我這樣,我聽你們的。可是……”陳默溫柔地看著苗苑,“如果你不做蛋糕了,你想做什麼?”
苗苑初時興奮的眼神漸漸沉靜下來,最後她慢慢握住陳默的手說.“我聽你的。”
韋若祺簡直不能相信,她把苗苑拉到走廊裏質問“你怎麼可以這樣縱容他?
你是他老婆,你不能什麼事都聽他的。”
陳正平扶上韋若祺的肩膀,加了幾分柔和的力度,韋若祺忽然感覺無力,那種手握流沙的無力感,越是用力越是無奈,不自覺竟急紅了眼眶。
苗苑沒料到她一向心如鐵石的婆婆也會哭, 時之間也慌了手腳,結結巴巴沒說出兩個字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下來。到最後,她淚流滿麵地握住韋若祺的手說:
“我們就別逼他了好嗎?陳默想幹什麼就讓他幹什麼吧,他要是樂意不幹這個當然好,可是他不樂意,他真的不樂意那又能怎麼辦呢。”
“你不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韋若祺搖頭看著苗苑,卻更像是自語。
“不是啊,媽。陳默今天要是殺人放火,我當然攔著他,他現在也算在幹正事兒吧。”苗苑倔強地抿著嘴,濕漉漉的大眼睛像含了寶石的光。
陳正平拉著自己的妻子退了一步,把難得柔軟的韋女士攬進懷裏,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苗苑,半響,笑了笑說,“陳默就交給你了。”
苗苑有些受寵若驚地點了頭。
為什麼?回家之後韋若祺不停地在問為什麼,夕陽在她身後落下,那是碩大而渾圓的一個球體,將半個天幕映作昏黃。
陳正平坐到她身邊去抱住她,他沉聲問:“還記得你25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嗎?
我們25歲的時候,世界是什麼樣?”
韋若祺有些茫然。
“時代變了,我們已經老了,老得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了。一代人,過一代人的日子…當年你媽沒攔住你,讓你進了城,現在你也攔不住陳默。”陳正平攏起妻子額角的碎發,小心地別到她的耳後去。
紅顏彈指老,30年前的青春少女,換作如今蒼老的麵容。
韋若祺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埋在陳正平的肩頭,那同樣蒼老的肩膀。
陳正平慢慢撫著妻子的脊背,輕聲說:“等年底你也退了,我們去海南玩兒吧……”
陳默的傷在一個半月之後徹底痊愈,痂衣剝落,留下粗糙的疤痕。仿佛火焰的圖騰,從胸口蔓延到頸側,最後拉成一條線,消失在耳根處。這樣的傷疤自然是難看的,可是那畢竟是陳默,讓人不敢仔細去看的那個陳默。他有先聲奪人的氣場,於是,無論他的眉目如何英挺,傷疤怎樣難看,都變得不重要。膽敢仔細地看著他,觸摸他每一寸皮膚的…從來都隻有那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