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垂下眼簾, 緩緩點了點頭。
她之前流血過多, 有些體力不支,單手撐地勉強站了起來, 整個人站著看著都搖搖欲墜。
蘇棠站起身,抬頭看向旁邊的時越,忽然笑了起來, “時將軍,我們又見麵了。”
時越看著麵前的人,兩人呢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那一瞬間,有種時空交錯感。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覺,仿佛他們之間的糾葛這才剛剛開始。
每一次見麵,眼前的小和尚總能帶給他意外之感。
沒有人知道時越內心的想法,他隻是道:“我該叫你了凡,還是蘇棠?”
蘇棠不意外他知道她的名字,他們能來這兒,估計是和呼延屠各碰了麵。
呼延屠各身上的氣運不比時越弱多少,隻是他身上積累的孽太深,這一點多多少少會影響他的氣運。
隻是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就連蘇棠也隻是偶爾間看到的。
沒有別人知道,就連她自己窺探得這些東西也是在非常機緣巧合的情況下,一般來說,她其實尚且還觸及不到這個層次。
可能因為在渭城那次,她以身獻祭,大約是不破不立,比起之前她的能力有了不小的進步。
所以她才能在呼延屠各身上看到這些。
蘇棠其實並不擔心呼延屠各,哪怕她知道可能在這些人之中,收到怨鬼反噬最嚴重的可能是呼延屠各,但是她卻絲毫沒有擔心呼延屠各的生命危險。
禍害遺千年,這句話流傳至今是非常有道理的。
至少想呼延屠各這樣的人,哪怕再來幾次這樣的,別人可能九死無一生,但是他依舊活得好好的。
有的時候命數如此,怨不得也恨不得。
蘇棠是這樣理解她所看到的,她稱之為命運既定論。
舉個簡單的例子,有些人就必須做一些旁人無法做到的事情,所以在完成那件事之前,他所遇到的所有危險大部分都能逢凶化吉,就算是遇到絕境他也能順利化解。
直到最終完成命定中的那件事,他才能真正做自己。
蘇棠道行尚淺,還隻是稍微摸到了些門檻,也隻是這一點門檻就讓她的境界高出了很多人。
她信命,但是不由命。
所有的命中注定若是既定的話,那這個世界將多麼無趣。
蘇棠喜歡這個過程,雖然這個過程有困難,但是這是她的人生,哪怕結局既定,但是過程怎麼樣還是要靠自己的去創造。
蘇棠無所謂地笑了笑,“稱呼不打緊,隻是——”
“入了這混世,那便叫俗名吧。”
“蘇堂,堂堂正正的堂。”
宓華容挑眉笑道,“名字倒是個好名字,隻是看你這模樣壓得住這名?”
蘇棠看上去瘦瘦弱弱,看起來著實壓不住這堂堂正正的堂字。
蘇棠笑了:“以貌取人,施主著相了。”
宓華容哈哈大笑,“有趣,有趣!這滑頭小僧著實有趣!”
蘇棠雙手合十,不應他。
時越看著兩人一來一回的聊天,抬頭望天,看著原本濃黑的夜空像是兌了水的墨,漸漸散成了淺黑色最後變成了淺灰色。
天空擦亮,夜晚橫行的魑魅魍魎盡數消失在第一縷陽光之前。
當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時,蘇棠深吸口氣,又長歎了聲。
在陽光之中,橫死在巨坑之中的屍體在夜晚顯得無比猙獰可怖,但是在白天之中,他們隻是無人收屍的可憐人罷了。
時越忽然開口,“為何而歎?”
蘇棠抬頭看他,“為歎而歎。”
“你入俗世,為何?”
“為天下。”
“僅此而已?”
“還為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