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卻是掙紮了許久,終是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一貫淡漠威嚴的臉,隻是這會兒,那雙清冷的眼裏夾雜了太多太多濃濃的擔憂與害怕,變得,不像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父親…

穎言望著坐在床頭的宇文靖,他咬著自己的下唇,許久許久,直到一絲血跡順著唇瓣滑落,他才覺察到了一絲隱隱的,疼痛。

“怎麼,沐大公子連自己的爹爹都認不得了?”宇文靖看著兒子自虐般的行為,心內鬱怒,冷言嘲諷。聰敏如你,不管做什麼事都不再需要我這個父親吧,所以才回那樣不希望我出現在你的麵前…我,為你擔憂勞心,整夜不能入睡,而你,其實一直比我想象中過的更好……

穎言其實隻是一直處在迷茫之中,他不敢確信父親真的出現在了自己麵前,並且…是以如此溫和慈愛的姿態…直到聽到宇文靖那句冷冷的責問,他才驚覺……

“孩兒給爹爹請安!”再顧不上胸口陣陣的悶痛,他猛然從床上掙紮著下來,‘砰’的一聲跪在了宇文靖麵前,慌亂的低下了頭。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爹爹?”宇文靖聽著兒子膝蓋砸地的巨大聲響,心不可抑止的一疼。隻是見他這般懼怕自己的模樣,不免想起他曾經對自己的欺瞞,怒意便一點一點積聚起來,“哼!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詐死離家,誰給你的膽子!”

“對不起。”穎言身子一顫,緩緩俯下`身,“孩兒願受您的任何責罰。”

“原來你一直記得做錯事就必須接受責罰。”宇文靖蹲下去,伸出手扶他跪直了身子,直直望進他的眼裏,“可你有沒有想過,有時候你犯錯而必須付出的代價,遠遠不是一頓責罰所能彌補的。我一直不認為你是個莽撞的孩子,可是你……”他的眼裏閃過一絲痛色,“言兒,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次。太令我失望了。”

在宇文靖說出這句話的刹那,穎言的臉色驀然變得慘白,他的唇齒一動,似像說些什麼,然而,最終,隻是艱澀的笑了笑,“您本不該對我有什麼期望,我一直是這樣一個,讓所有人失望透頂的人。”

“你以為我對你抱有過什麼樣的期望。”宇文靖痛心的看著他,“我從來,隻是希望你能夠平平淡淡的活下去!不需要多聰明絕頂,不需要多聽話懂事……我隻是希望,你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人生!”看著穎言忽的抬起眼,不可置信的望過來,宇文靖起身負手,“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些什麼?把那麼重的擔子壓在自己身上,這麼多年來,我看著你,我看著你沒有一天不在為別人而活……我以為隻要我放下一切,全身心的去做一個好父親,你也終究會放棄那份別人強加給你的責任,可是你……”你竟然用死來欺騙我,欺騙著讓我放任你……

時間,仿佛靜止。

寂靜中,穎言的喘熄聲忽的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豆大的汗珠混合著冰冷的淚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言兒!”宇文靖上前,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臉色微變,“怎麼回事,你不是已經回複武功了?你的身體不是已經開始好轉,為什麼還是……”

“我,我沒事。”穎言一把反拽宇文靖的手臂,費力的喘熄一陣,終是慢慢平靜了下來,“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一直以為您是厭棄我的,我,從來不曾真的相信你其實是在乎我的……”

“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兒子。”宇文靖緊緊抱住他,“爹一直希望你能過得比任何人都幸福…所以,隨爹一起回去吧。”

穎言沉默,良久,他抬眼望著宇文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我闖了那麼大的禍,怎麼可能再回去……我將公主安置在了一處僻靜的宅院,爹隨時可以帶她回去…隻是,別再讓浩兒娶她。”他頓了頓,方繼續道,“是我對不起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能獲得真正的幸福。”

“你,還是不願隨我回去?”宇文靖臉色一沉,吸了口氣,“隻要你隨我回去,爹就是拚了‘鎮北侯’這爵位不要,也容不得你受半點傷害。”

“那麼,二弟他怎麼辦,我已經害得他失去了所愛之人…他,至少還能繼承您的爵位……三弟四弟又怎麼辦?他們也是自小錦衣華服,突然失去這些怎麼可以接受?而且,駿兒他,一直想成為像爹一樣,征戰沙場的將帥……”穎言的聲音很空,有些縹遠難測,“何況,當初我用死來騙您,本就是要切斷和宇文家的一切關聯,如今西麟這邊的形勢剛剛掌握了一點,我決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放棄…所以,爹爹,請恕孩兒不孝……”

“你!”宇文靖驚怒,“我說了那麼多,你還是不肯隨我回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而西麟的舊部與子民,注定是我不可拋棄的一部分…他們,其實並沒有爹您對我而言的那般重要,可我,就是沒辦法離棄他們……”

宇文靖望了他半晌,緩緩吐出一口氣,“告訴我,你的身體,究竟如何了?”

“義父找了藥王就我,孩兒自然沒事了。”穎言雲淡風輕的回答,麵不改色。

宇文靖漸漸平複了自己的心情,“我會讓人帶公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