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不管教管教怎麼行!”
…………
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有不忍的,有鄙夷的,有刻薄的……穎言的身體開始抑製不住的打顫,“滴答--滴答--”他幾次忍不住的俯下`身去,冷汗便一滴滴砸到地麵上,隨著越來越炙熱的陽光,很快的便被蒸發殆盡……來麟國至今,第一次知道,原本被深深渴望的陽光、如此…溫暖的東西也是能夠傷人的……膝蓋,曾經用那樣慘烈的方式治療過的膝蓋,疼……極烈的疼!
爹……爹爹……周圍人的指指點點看在他的眼裏,其實極為模糊,隻是越來越露骨的羞辱話語卻愈加清晰的傳進他的耳力。
“怕是被放棄了吧,從清晨跪到午後,誰能這麼狠心。”
被放棄……心裏的恐懼被逐漸放大……
爹,會放棄我嗎?孩兒努力了那麼久才獲得爹您的認可,現在,又一次被放棄了嗎……眼淚,終是一顆一顆砸落,對不起,夜叔……對不起!言兒,不是故意的……您能原諒我嗎?爹能,原諒我嗎……
“嘩啦”,不知又過了多久,陽光漸漸淡去,眼前那扇門終於打了開來。跪到昏昏沉沉的人驀然睜大了眼,看著一個身影冷然的走出來……勉強牽動了下嘴角,跪著俯下`身去,聲音幹啞,“爹…孩兒來請罪…您罰孩兒吧…”隻要,別不理我,隻要別不理我……
宇文靖冷眼望著他,絲毫不去管周圍人的目光,走過去狠狠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不是請罪嗎?給我起來!”
穎言立即掙紮著跪起來,那一腳不有餘力的踢在腰腹,疼的徹骨,然而他不敢伸手去捂,跪伏在地,身子止不住的顫唞,“孩兒錯了,孩兒錯了……”
“砰”又是狠狠一腳,圍觀的人不由發出一聲驚呼,隻見單薄的身體驟然間摔在五米開外,臉色慘白的人俯臥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水,驚得眾人片刻間噤了聲,看著他在地上掙紮著跪起,撲倒,再次跪起。口裏隻有那一句顫唞不息的話語,“孩兒錯了……”
是親父子嗎?為何如此殘忍的一幕會發生在一對親父子的身上?眾人還來不及等待答案,那個威嚴冷漠的中年男子已一把提起地上的孩子,連拖帶拽的進了屋去,房門有’砰”的一聲合攏。一道人影從牆外飄落。
“今日之事,誰若敢張揚出去,就等著為自己準備棺材!”那人冷冷的說完,一閃身,又不見了人影。
眾人唏噓,卻都明白這事兒絕對說不得,隻當是看場好戲罷了。不一會兒,便各自散去。
房內,宇文靖看著在地上急劇喘熄的兒子,眸中刻骨的冰冷。
“你還回來做什麼?”他一邊冷笑著問,一邊狠狠攥起穎言的衣襟,如果不再出現在我麵前,至少不必承受我的怒火。你,又是為了什麼而回來,為什麼要在我盛怒之際自己撞上來!
一口一口,暗紅色的血從嘴裏噴湧而出,落在宇文靖的衣袖之上。穎言一開始還懂得掙紮,然而片刻後卻全然放棄了……被父親當成親弟弟教養的夜叔,畢竟是為了自己而受重傷,爹爹要發泄,他就受著……如此,容易。
宇文靖的視線落在袖口那一片暗色的血跡上,有那麼一刹那,心口劃過一絲尖銳的刺痛。然而隨即便被穎言的一句話淹沒……
“夜…夜叔…怎麼樣、怎麼樣了……爹……”從嘴裏說出這幾個字,隨之而出的依舊是抑製不住的血,大片大片,暈染了胸`前的衣襟……疼,鋪天蓋地的襲來。除了緊皺的眉,咬出血洞的嘴唇,沒有任何阻擋,掙紮,抑或…辯解。
“你還有臉問我夜息怎麼樣了?”宇文靖怒喝,“砰”的揚起一腳,將他踢至門邊。想起自己曾經想為他做一個好父親而做的努力,想起他一次一次的欺騙、逃離,想起生死未卜的夜息……一雙眼中一片赤紅。忽而看著蜷縮在門邊不停顫唞的兒子,冷笑,“夜息的腿廢了,因為要去找你回來,他一個人闖進了那些刺殺者的林子……你說,該怎麼償還他?”原來,骨子裏的自己,竟然如此冷漠,可以看著曾經想要疼愛的兒子在自己身邊輾轉掙紮,可以,毫不憐惜的說出這樣一句話,該如何償還……
穎言渾身一震,胸口綿綿不斷的疼痛突然隻見感覺不到,一口血湧上喉頭,他卻強行的將它咽了回去。苦澀兒悲涼的看著不遠處的父親,他緩緩的、卻極其堅定的再次撐跪起來,語氣幹澀,隱帶哽咽,“爹爹打斷孩兒的腿吧……用孩兒的腿償還夜叔……”
寒意徹骨
宇文靖的指尖微微一顫。
兒子半身是血的跪在那兒,單薄的身子抑製不住的戰栗…微低的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默然片刻,宇文靖沉聲問道。
穎言緩緩的搖了搖頭,還能說什麼?錯了,便是錯了,他從來不想逃避,也,不能逃避。
黑漆漆的一截棍子,粗如兒臂。
宇文靖攥在手中,許多景象在他腦中翻騰不息。
孩子第一次站在自己麵前怯懦乖順的叫自己爹爹,卻被自己狠狠推開…清冷的院子,除夕的寒夜,有個少年虔誠的為自己守夜,寂寞的臉,淡然的笑…攬在懷裏,驚懼顫唞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