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鵬隨崔鴻走進院子。崔鴻太太早得了仆人通報,就在那葡萄架下準備了一桌子酒菜。兄弟兩人坐下,菜過五味,酒過三巡。崔鴻介紹菜的原料和烹製手法,誇耀酒的品質,話題俱圍繞著飲食而談。
崔鵬起初想詢問哥哥帝都官員對北疆的看法,卻插不進嘴。他看著眼前身形微微發福了的崔鴻,這還是那個有神童之稱,十歲即為太學府學士,參與修訂帝國大史記的崔鴻嗎?是那個15歲便被天帝炎俊親封為太子侍讀,十七歲時因風姿華美文筆卓然而被帝都居民稱為“崔家子”的崔鴻嗎?昔日對這年長五歲哥哥的敬仰之情,此時竟蕩然無存。眼前的崔鴻,隻是個善良敦厚的普通中級官員。崔鵬不知道該為哥哥惋惜還是慶幸。
“覺得兄長我很平庸是嗎?”崔鴻忽然問。正舉著酒杯的崔鵬,手不由得停下。崔鴻似乎沒看見他的動作,自問自答:“宮廷裏呆久了,有點遲鈍。也可能是大徹大悟了吧。當你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時候,就隻有改變自己去適應它。”
“兄長,你認為自己幸福就好。”
“幸福有時候很簡單,雙親慈愛,妻賢子嬌,有時候卻又很複雜。”崔鴻望著弟弟,“做一時風雲人物容易,做一世風雲人物難。鵬弟你想要個怎樣的前程?”
“我是軍人,保疆衛土當然之責。北疆不寧多年,我肯定要在那裏呆很長時間。如果天下無戰事,我便解甲歸田,回老家的武學去做個武術教師。”
崔鴻關切的目光慢慢變得模糊了,他苦笑:“隻怕你做不成教師。上午爺爺又在說你相親的事情。”
崔鵬頓時明白哥哥這頓飯的意思:“兄長你是要做爺爺的說客嗎?”
崔鴻點頭:“爺爺要我給你安排相親。你在北疆時,一家人都很懸心,尤其是爺爺。”崔鴻頓了頓,“還有,雖然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但爺爺始終認為,你的孩子會更優秀。”
“兄長!”崔鵬憤懣地想將一桌子酒菜掀翻,“即便相親,倉促之間如何行得?”
“這個,說來還真是湊巧,”崔鴻慢吞吞道,“我的同窗好友家中正好有待嫁的妹妹,若是你不反對,便可安排相親。”
崔鵬盯住崔鴻,“兄長,有這般湊巧的事?”
“大後天日曜日,大家都休息。你應該也能請假吧。兵部還從未忙到要征用日曜日。”崔鴻慢條斯理,但無可辯駁:“看一眼,也算對爺爺有個交待。你不是反對,隻是機緣不到。相親若不成功可是沒辦法的事情。”
崔鵬忍住不良情緒,“如果我自己安排婚姻對象,這相親可以取消嗎?”
“你有嗎?”崔鴻一挑眉毛,“這女子可要與我家門當戶對才是。否則爺爺那裏……”
“我是說如果。”
“爺爺對這相親的人家可是很滿意。不過,”崔鴻轉動他的酒杯,“鵬弟你若真有中意的婚姻對象,哥哥幫你取消相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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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鵬這才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離開崔鴻家,崔鵬爬上鳴鳳山頂的淩霄閣。從閣樓中往下看,東南方向鋪陳開的胥陽城區如一張巨大的棋盤,街衢縱橫,綠蔭團簇,城牆如一條灰色的帶子將城市圍住。城市正東的嘯龍峰則是城市的焦點,峰上宮厥壯麗,峰下碧湖蕩漾。天宮的宮城一直擴展到碧湖對岸,天河從城牆下穿過,流入橫亙城市的胥陽河。商業區和居民區交錯在河兩岸,帝國的各種行政與文化機構則分布在遠離河道的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