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大殿裏,炎俊還躺在他的床上,孤獨而淒涼,要是自己能陪在他身邊就好了。按照姽嫿的說法,他的魂靈還會回到這個身體裏去的,一定要守好他的身體。隻是那時候他不會再以天帝的麵目出現了吧?

自己的安危沒有問題,姽嫿不會讓她死去。但秦愷可就難說,暴怒的帝姆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

隻是真沒想到帝姆會如此反應,本來還想給她出主意怎樣料理炎俊的後事。雖然帝姆喜歡幽天,但其實立諾丹為帝才更符合她的利益。憑著這許多年對帝姆的了解,毓琇原本是有把握說服老太太的。

老太太為什麼會反應如此激烈?

因為最後在炎俊身邊的人是你啊,毓琇。炎俊他是術士,他深知自己的死期,但他選擇人生的最後一天和你在一起。毓琇,再沒有人能分享他的愛了,他都給了你。

所以,帝姆無論如何不能忍受你的存在了。

你不是炎俊的女兒,從來也不是。你是他的愛人,小心被他珍藏著,毓琇,這是你不能否認的。

是的,我不否認。我知道他愛我。我昨天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可是我不能接受這愛情,我已經嫁了人,我許下了和丈夫不棄不離白頭偕老的誓言。我愛我的丈夫,他也愛我。

他也愛姽嫿。

而炎俊的愛情早已經存在,你敢說你就一點兒沒知覺,一點兒沒在他的愛中享受過嗎?

毓琇坐起來,心底的聲音消失了。那不是姽嫿的聲音,那是她的過去和未來爭吵的聲音,她的理智和情感辯論的聲音,她陷入雙重回憶的纏綿和矛盾之中。無論是炎俊還是崔鵬,都給她帶來過有悲有喜的日子,如果說想到崔鵬健壯的身體令她臉紅,那憶起與炎俊無數次討論國事時候精神上的共鳴則讓她愉悅。

第257節:風雷怒(35)

她不久前還自艾自怨今生尋不到了愛情,卻就在昨日收獲了兩份令她心悸的甜蜜。這種戲劇人生,卻要怎生才能繼續演出?

她的手碰到裙邊係著做裝飾的塤。這個袖珍小塤是從北疆帶來的紀念,現在摸到,突然就有了想吹奏的衝動。她將塤湊到唇邊,嗚嗚咽咽吹起來,卻正是那曲《秋日行》。

13

凰庭的黑夜彌漫著新進貢的南海沉香味道。在這異國馥鬱的香氣氤氳中,貴妃平玉卿昏沉沉睡著,絲毫不知道她的庇護者已經死去。

“娘娘!”有人使勁推她。平玉卿醒了,床前一星微光貼在芝紫額頭,照著芝紫黑白分明的眼睛,甚是恐怖。平玉卿剛要叫,芝紫一把堵住她的嘴。“我是來救娘娘的。娘娘請相信我。”

芝紫那天忽然眼睛好了,平玉卿便有些奇怪,芝紫卻不說為什麼。平玉卿隻好忍著不問。現在怪問:“救我?誰敢害我?”

“您總之快和我走吧。要不便有大禍。”芝紫說。一把抱起平玉卿枕邊的諾丹就往外跑。平玉卿急忙追上去。芝紫行進得很快,片刻到了凰庭後門,小心看看四周,借叢林的隱蔽行進,平玉卿不敢喊叫,怕芝紫會傷害孩子,隻有跟緊她,生怕落遠了便不知她會將諾丹抱到什麼地方去。那諾丹六歲的孩子,身子頗為沉重,卻被芝紫如同抱個枕頭般輕鬆抱在懷中,也不哭鬧。平玉卿甚是驚異,想來芝紫又用了什麼邪門辦法。

芝紫拐了一路,閃身進入一座宮殿。平玉卿急忙跟上,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見芝紫頗為熟悉道路一般,在庭院裏穿行,片刻進了一間屋子,平玉卿也跟進去。滿屋子的人都是一驚,卻原來是天後的寢殿。天後身體不好,晚上難眠易驚,宦官侍女都宿在臥榻前,隨時應付她醒來所需。此刻忽然見芝紫夢遊般抱了諾丹過來,平玉卿在後麵滿臉焦急的跟著,那當值的大侍女便喝道:“貴妃娘娘!見了天後娘娘還不拜嗎?”宦官忙上前從芝紫手裏搶過諾丹,放在天後身邊。那孩子還在沉睡中,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