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明徽帝按慣例來到鳳棲宮外。盛瑤將人迎進宮裏,親手接了皇帝的披風,又道:“妾想著陛下今日可能會來,早早教人熬了陛下最喜歡的乳鴿湯……陛下要不要嚐嚐?”
氤氳的燈火下,天子看著妻子清麗的容顏,耳邊是對方的溫聲軟語,卻生不起絲毫欲望。
他在盛瑤將披風交給身後宮女後握住對方的手,兩人一起朝擺好的晚膳處走去。這女人永遠都那麼知情識趣,對外是威嚴的一宮之主,對內卻是最溫柔的妻子。可惜他心中隻有婉兒一人,現在上天將婉兒再次送到他身邊,他怎能辜負。
有這麼點心思在,用膳時,明徽帝便格外在盛瑤身上多放了一絲注意力。
在第三次看到對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時,明徽帝放下筷子:“皇後今日是怎麼了?”
盛瑤咬了下下唇,揮揮手讓宮人都下去,這才道:“陛下,還有二十來天,就是十二月初五了。”
明徽帝一震。
盛瑤望著他,仿佛很猶疑,卻還是下定決心一般問道:“薛婉姐姐的祭日,今年還是辦得和往年一樣嗎?”
從見到明徽帝開始的所有柔情和怯懦,都是為了問出這個問題。
盛瑤麵上還是有些膽怯的模樣,心底卻在默默地笑。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自詡情聖的皇帝要怎麼處理新歡與舊愛間的問題。
總歸這兩者與她都沒什麼關係。
明徽帝想到很多很多。
十五年前,他是太子,薛婉是常常在宮中小住的皇後甥女。兩人可謂青梅竹馬,肅仁帝也曾在某次晚膳時說過,等兩人年齡到了,就給他們賜婚。
可婉兒僅僅是回了趟家,就傳出重病不治的消息!
明徽帝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甚至想要偷跑出宮去看傳聞中病得不起的青梅。之後被皇後發現,他的母後怒斥了他一頓,將他禁足在宮裏。
再往後,他便得知薛婉的死訊。
……這讓他怎麼能接受呢?
薛婉是病死,死後立刻被火化,葬在陵墓中的不過一灘灰燼。之後他有了很多女人,有了肅仁帝明旨賜婚的妻子,可那個會說會笑無憂無慮的青梅卻再也回不來。
等到登基以後,明徽帝做了一件極為荒唐的事,納一個死去多年的女人入宮,讓薛婉的名字寫上皇族族譜。
那時候,盛瑤已經是皇後。盛丞相極為憤怒,皇帝根本沒把他千嬌萬寵養大的女兒放在眼裏!盛瑤倒是沒什麼所謂,活人沒法和死人爭寵,何況她也沒想著要皇帝的寵愛。這事兒對她唯一的影響就是,以後得每年給薛婉辦一次祭日。
明徽帝想了很久很久。
久到盛瑤低聲吩咐跟在身後的宮女,換掉皇帝眼前的湯碗,重新乘一碗湯端過來。
明徽帝終於道:“辦,和往年一樣辦……不,比往年辦得大一點。”
“朕要讓婉兒知道,朕沒有辜負她,朕找到她了。”
盛瑤倒是覺得,薛婉要真知道皇帝拿一個從雲夢郡帶回來的舞女當作是她,指不定能被氣活呢。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
眾妃嬪都知道十二月初五會發生什麼,不免帶上幾分看好戲的心態,不曉得皇帝那新寵要用怎樣一副臉色去拜祭一張畫的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畫像?
到這會兒,不少人已經對榮嬪的盛寵麻木了。
可同樣有人,依舊在暗處暗暗窺視,伺機扒下榮嬪那張畫得過好的皮。
踩在風口浪尖的江晴晚直到快要正午才睡醒。她撐著身子坐起,柔順的發絲垂在肩上。哪怕不施粉黛,依舊國色天香。
伺候她的宮人都是從皇帝身邊撥來的,皇帝倒是不用擔心新歡被宮中的明刀暗箭傷到,江晴晚卻暗暗搖頭,這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發展處自己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