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
星移宮的女婢清減了很多,除了必要的幾個,七夜把她們都放回了故鄉。戰時混亂,隻有呆在家人身邊,心靈才能夠得到安寧。這些日子目睹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一生太短,及時珍惜生活,在生命完結的時候才不會充滿遺憾。
落落餘暉,七夜站在欄杆前遠望。
“在想什麼?”尋音從後麵抱住他。
他把手按在她的手背上,緩緩地說,“在想,靈界變得很冷清。往日莫鳶和景夢總會在這個時候來給我請安,而雪球和北辰經常會打著架路過冰月之湖,遠遠地向我打招呼,偶爾還有君澤帶著成群的小精飛過……這些,仿佛都是千萬年前的事了。”
“我知道你還在為自己不能同行而耿耿於懷。七夜,你要知道,你必須留下來,靈界需要你。”
“可我答應過你的爹娘,要好好地保護你。”
尋音固執地說,“你留下來,就是在保護我了。”
七夜轉過身,伸手捧著她的臉,“我希望,我是你,你是我,這樣你就知道,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而什麼都不能做,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尋音笑道,“不是什麼都不能做啊,你看,先生交代了很多種輔助我們的辦法,你都可以做的。何況,我們要麵對的隻是彌安一人,你要承擔的是整個靈界的安危,任重而道遠。”
“尋音……”他忽然低頭靠在她的額頭上,“我知道說不要去是一種奢望,但請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放心吧,有先生在,我不會有事的。為了所有人,我們都要捍衛住這個世界,不是嗎?”
七夜看著她,緩緩地點了點頭,而後控製不住地吻向了她的唇。
似露珠凝結在花葉上,輕輕顫唞的喜悅卑微。尋音覺得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都有一種無法控製的情緒,也有一種默契的約定,那就是,不想讓那個吻停下來,不想讓那兩團火焰,不想阻止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因為誰都不知道她最後能不能夠回來,那麼將要發生的一切對兩個人來說,未必不是種補償。
他們會得到祝福,無論是靈,是人,是活著的,還是已經故去的。
有女婢守在門外聽了聽動靜,就把周圍的燈都熄滅掉了。清泓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那間傳遞出火熱的屋子,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身走進黑夜裏。他心想,這樣也好,這樣,就更加接近那樣的結局了。
第二天,尋音醒來,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七夜,輕手輕腳的下床。她沒有叫醒他,而是按照約定去找清泓,準備出發去地宮。
清泓問,“你不打算跟他告別嗎?”
“不了。如果真的道別,我怕我會難過得走不掉,現在的我,更需要勇氣和決絕。”她從清泓的手中拿過兩生權杖,回頭看了一眼星移宮的方向,而後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
按照地圖的指示,地宮的入口在日光之森。
這些時日一直住在冰月之湖,許久未到日光之森來,平日裏蒼翠的樹林仿佛都衰敗了。清泓看到尋音不斷地向四處張望,眼光中滿是哀傷,便寬慰道,“會好起來的,等到我們把彌安的靈魂震懾住,就能夠找到恢複這裏的辦法。雲離和雲瑤都已經不在,萬靈長也都戰亡,救贖之樹的靈氣衰竭下去,這樣的局麵,我們隻能先看著,無能為力。”
尋音點頭,但是心中還是忍不住難過。當初她來這裏的時候,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美好,像是仙境一樣,她還記得自己當初顫動的心情。可現在眼前的一切,都在昭示著,短短數月,靈界元氣大傷,現在不止樹,花,草這些自然的生命正在衰敗,連那些自由自在的靈都不見了蹤影。
來到那棵七公主化身的樹前,清泓仔細地觀察四周的情形,希望找到入口。尋音望著那棵樹,想象著在記憶長廊裏見到七公主時的樣子。她到底是帶著怎樣的感情死去的?不能再看見自己深愛的人與能夠預見到結局帶給她什麼樣的絕望?
她想不出什麼頭緒來,隻是牢牢地握緊手中的兩生權杖,警覺地看著四周的動靜,直到清泓說,“找到了,尋音!”他俯身拂開了石碑上的塵土,顯露出了一長串上古的字符,她上前試著把那句咒語念了出來,可是地宮的門並沒有被打卡。
“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沒有念對?”
尋音趴在石碑上,又仔細地看了一下,然後用手把石碑最下角的塵土也拂開,看到了一行很小很小的字。“先生,上麵說要等到日頭西斜的時候咒語才可以生效。而且我們還差一句話,一句很重要的話。”尋音仰頭看著由七公主化身的樹,“我們必須要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清泓疑惑地看著尋音,“什麼意思?”
“石碑上麵的記載是,太陽西落,當七公主的眼睛對著太陽下山的方向時,念出的咒語方能奏效。可是就算咒語對了,如果不能知道七公主想要說什麼,地宮的門也不會打開。”
“七公主想要說什麼?”清泓看著樹若有所思。
尋音搖頭,“先生,時間不多了,如果錯過了今天的時間,我們便要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