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聲道:“大膽,誰準你來這裏?”

爹哆嗦著,半晌,才出了聲: “回……回皇上,草民是聽聞皇上來了……來了桑家主墳地,所以才跟來瞧瞧。”

我好笑地看著他,這裏,何時成了桑家的主墳地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夏侯子衿瞧著他,開口道:“哦?那麼,你瞧見什麼了?”

爹明顯嚇了一跳,忙道:“草民……草民什麼都沒瞧見,什麼……都沒有聽見。”他說這話的時候,壯了膽子看了我一眼,隻是極短的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

我方才的話,他該是都聽見了。

來這裏叫娘的,除了我桑梓,便不會再有其他人。他縱然抵死不信,也由不得他。

很多事情,他都會無法解釋。

比如.我的臉。

比如,我如何從檀妃變成了皇後。

比如,當今皇後明明是大宣公主。

好多好多事情,他都想不通。可我知道,他唯一想通的一點便是,我確確實實,是他的女兒,桑梓。

他方才看我的眼神,我便知道了。

想來他會出現在這裏,夫人定是功不可沒。皇上擺駕前來,很多人便是都知道皇上往這個方向來了。爹定是聽了夫人的唆使,來瞧瞧皇上和皇後來作何?

夏侯子衿輕笑一聲,開口: “什麼都沒有看到和聽到?很好啊,桑勻。”

爹的身子一震,他大約不曾想到,夏侯子衿居然還記得他的名字。他以額觸地,身子瑟瑟顫唞著,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夏侯子衿突然朝我伸手:“回宮,朕的皇後。”

抬手,將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緊緊握住,轉身朝前走去。

我不免,回頭看了爹一眼。方才夏侯子衿是一句“朕的皇後”是否讓他悔到腸子都青了呢?

他以為的,連桑府小姐都不配的野丫頭,卻做了天朝的皇後。

他以為的,不配做他女兒的人,如今是高高的皇後。

這一刻,心裏那種感覺,不是激動,卻恰恰是,心酸。

身側之人突然開口:“照理說,皇後的親爹,朕怎麼也得給他安排個一官半職。隻可惜了,如今他的女兒卻已經不是他的女兒,卻是大宣的公主了。”

我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要說我爹那樣的人,給他一官半職,他能不能勝任,還是一個問題。其實如今這樣,也挺好的。

禦駕路過長埭巷的時候,忍不住掀起簾子,透過那悠長的巷子,一直望出去。他沒有叫停禦駕,隻低聲道:“那片廢墟已經收拾掉了。”

吃了一驚,回眸看著他,他真是什麼都知道啊。

不過,收拾掉了,又如何?

那雨夜中的小屋,那紗帳後的身影,那嘶啞的聲音,那淡淡的氣息……

蘇慕寒,已經在我的心裏。

“要下去麼?”他在邊上低聲問著。

我輕笑一聲,搖頭道:“不必了,皇上,我們回宮。”

他的目光朝我看來,溫柔似水。

伸手,握住我的手,微微收緊,長歎一聲道:“朕明白你的心情。”

“皇上。”伸手捂住他的嘴,我輕聲道, “皇上不必說,什麼都不必說。”

如果可以,他會放過蘇暮寒,我知道,我從來,都知道。隻是,那一箭,他也未曾能夠想得到。

是啊,誰都想不到。

他卻拂開我的手,低聲說著:“當日他從南詔軍營放你回來,便是要朕放過沅貞皇後的命,朕應了,可,朕又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