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所到之處,逆賊無不束手。尤其這十年以來,新羅之師,純備而不用。若非其次突發吐蕃之亂,想必此批輜重已平安過海,為新羅之師所用。”程潛分析道,這段話並未提到那太子殿下半個字,含義卻很明顯,他也是相信了,這兵器弊案與太子有關。

“這,太子殿下天潢貴胄,臣亦以為,此事定位他人撥弄,與太子殿下無關。隻是塗大人手持太子太傅大人手令,卻是臣親眼所見。臣若有半句欺瞞,粉身碎骨。”

他沒說的,比說了還厲害。此案凡是他涉及到的人,皆與太子有關。塗大人與他結交,始於太子府中,他兒子的就學問題解決人是太子詹事,他效忠的對象是太子,而塗大人出示的手令,則來自太子太傅——太子的舅父大人。

這細細密密的一張網,太子完全脫不得幹係。

“王兄之死,太過蹊蹺。臣無能,無法探的王兄死因,便是探得,亦無處可訴。隻好將驗殮之事草草處置了,並在王兄的鼻中,插了一根鐵釘。上呈揚州府的公文,並無漏洞;然在京口縣刑房的存證,卻是十分潦草。隻想著為將來為王兄翻案,埋此伏筆。臣便是死,亦可有顏麵去見地下的王兄了。”

說到此處,他再次“動情”哽咽。

這是我迄今為止,聽到的條理最清楚,說理最完滿的一份供詞。栽在這樣的人手中,揚州府也不需要喊冤了。

那位馮長史,以一句“臣所述不敢有半句虛言,懇祈殿下明鑒”結束了他的解說。我和程潛都看著睿王,一麵是數萬將士的死,一麵是貴為一國儲君的“嫌疑人”,現在的情況,“茲事體大”四個字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

“一派胡言!”睿王說道:“你言下之意,為求功名獨子尚可抵京為質,你要本王如何相信,如此不仁之人,肯為朋友之義,將與你有助益諸人,一一出賣?你且告訴本王,如此不仁不義之人,所述種種,如何取信於人?”

對於他所說的一切,睿王並未做任何真偽判斷,卻指向了對其人格的質疑。這一招指南打北,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看了一眼程潛,他低著頭搬弄著手中的折扇,好像在鑽研著那扇骨上的紋路,然而從我這角度看過去,他的唇角微挑,含義曖昧,似有所得。

人精的世界著實讓人費解,我的大腦轉得發疼,他們卻好像什麼都知道了。我雖然沒明白,但是那位跪著的馮長史,想必是已經心領神會了。他磕了一個頭,道:“臣也是個人,如何沒有憐子之情,沒有自保之心?然而臣自幼讀書,亦知春秋大義。臣妻兒身家是小,碧落天下是大,自王兄舍身之後,臣苟活至今,隻為將王兄大義,向查案之人和盤托出,如今心願已了,死而無憾矣!”

說完便灑然起身,飛身向左側刻著楹聯的檀木柱子撞去,肉與實木相碰,發出了沉悶的聲音,他身上掛著的玉佩隨著身體一起仆倒在地,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讓人毛骨悚然的清脆。

睿王沒動,程潛亦沒有動,他們都有那個本事攔下他,可是不約而同,都坐在原地,無動於衷地看著這一幕上演。他們懷揣著自己的心思,無聲的廝殺,小人物的生死,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名利場外,上不得台麵的遊戲罷了。

大朵的血花從他的額頭溢出,在我眼前,彌漫成令人窒息的紅霧。我從座位上衝下去,按住他的顳淺動脈,然後喊道:

“取幹淨的軟布來,一壇燒酒,越烈越好。”

無論怎麼壓迫動脈,血還是爭先恐後地從我的指縫間溢出來。我萬萬沒想到,他這次的自盡並不是做戲,撞得這麼重,腦內傷出血在所難免,以古代的醫學設備,就算是最優秀的腦外科專家到此,也隻有束手無策,何況半吊子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