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元宵剛剛熱鬧的時候,她卻覺著有些疲乏。做姑娘家的就是有這樣的不好,小日子來的時候,就平白無故的要虛弱許多。
“我本來想去看看那走馬燈的。”
“什麼是走馬燈?”白芷坐在一旁陪她,手上打著絡子,見她提到此物未免有些好奇。
“走馬燈,就是一種特殊製法製成的燈籠,燈身每麵都繪著圖案,將蠟燭點燃後,它便會動起來。前些日子二哥說了,今年有十二連盞走馬燈,十二盞燈皆繪不同圖案,可點上蠟燭後,十二盞燈動起來就成了一幅圖。聽說今年的是嫦娥奔月圖。”阮夢芙心生向往,宮中也有花燈,可到底沒了煙火氣。
“哇,那肯定很好看。”白芷附和道。
“誰說不是呢?”
不知過了多久,她靠在窗沿處睡了過去。白芷見狀,喚了宮人進來,扶著她上床躺下。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人睜眼醒來,眼中籠著霧,仿佛靈魂和身軀已經分開,靈魂被鎖在眼睛深處,而身體不由自主動了起來。
她起身穿上外裳和鞋襪,又套上了火狐鬥篷披風,推開門,門嘎吱一聲發出輕響。她不知該去哪兒,遠遠瞧見一點兒光亮,便順著那點兒光一路朝前走去。
這樣的感覺時常發生,置身於這個場景中的時候,她無論怎麼喊人都不會有人應她。總是有一道光要她去尋,然後待她尋找的路上,會不知從何處出現一隻枯手將她攔住。
那隻手仿佛從陰間來,要將她拖入混沌無光的地方。她每回都動彈不得,隻好閉著眼睛絕望等待那隻手將她抓住,然後她便會從她的床榻之上醒來。
今夜又好像有所不同,那道光不用她來尋,漸漸的竟然從遠處而來,是一團包含著今晚月色的溫暖明光,將她包裹住,那隻拽著她腳踝的枯手竟融化在了光亮裏。
“別怕。”
有人在她耳邊輕輕說著話。
她眼神中終於有了光,仿佛魂魄歸於身體中。
隻是當下,她的腰被人摟住,她的眼前是明紅色的宮牆,隻有一厘,她就要撞上去了。
阮夢芙驚呼了一聲,終於清醒了過來。
她從前每回醒來都是在床上,隻有這回,她在那個人人都告訴她是一場夢中醒了過來。
她動了動,腰間的手鬆開,正待她要看清楚是何人將她從夢中拉出來的時候,又聽見身後宮人尋她的聲音,“不是叫你們小心跟著,你們怎麼會跟丟?”
“分頭去,白芷你去那邊,其餘幾個去其他地方。”是林女使的聲音。
她下意識卻不想讓人發現。
待腳步聲從身旁走遠,她才發現,她待的地方已經不是長壽宮,而是不知道哪兒的宮牆角。這些年,她頭一回在‘夢’中走了這麼遠。
身後有人在說話,聲音帶著一分沙啞,極其熟悉,也極讓人安心。
“你還好嗎?”
她猛地轉過身,身後站著的少年郎,身姿挺拔,此刻正躬身將她全然擋住。
她有些不確定,她的夢從來沒有一個活人,她沒有辦法相信這是真人站在眼前,“同桌,你不是夢,對吧?”
年易安點點頭,“嗯,我不是。”
她喘了一口氣,依舊是覺得不可思議的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對方的手很暖,將她的手瞬間捂熱了。她安下心,真好,真的是活生生的人,隻有活人才有這樣的體溫。不是她夢中那些冰冷的死物。
她靠在牆上,臉上還是震驚到不敢相信的表情,她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麵前的人聽,“好多年了,我第一回在夢中清醒。”
她沒有發現,她還握著別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