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澤笑道,這話他到今日想起,都覺著匪夷所思,麵前這小姑娘,膽兒也忒大了些,怎麼就敢背著長輩,做下這等事。難道她就沒想過,這事兒一旦抖落出來,外人知曉了,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不止是名聲,她的小命兒還在不在都不一定。
因為和離這件事情,不是隻在和離書上簽下姓名還有按下手印便行,這世道總歸是以孝字為首,連《律書》中都明文寫了,若是父母和離,子女理應跟隨其父,如若隨其母,則需還清父族恩情,杖其一百。《律書》所定,上行天子,下行百姓,無一幸免。
阮澤心中清楚,他對他父親感情深厚,尚且見他如今受柳姨娘迷惑還不曾割舍下這父子親情。阮夢芙是長公主一手帶大的,母女之情隻多不少。二人若是和離,阮夢芙定然不會跟著父親,而是長公主,那這一百杖刑,就會落在她背上。
阮澤帶著幾分審視看向他這個‘妹妹,年紀尚小,瘦瘦弱弱,主意卻大。
阮夢芙反擊道:“那旁人也不會相信,這事兒是他的元妻之子幫著一起做的。畢竟你我二人,本該是兩相生厭之人。”
“隻是我來之前,並沒有想到這事兒牽扯這許多,哥哥,你可是誆了我。”
阮澤語氣平淡,“你放心,等你的事情辦妥了,自離去便是,剩下的我自己來。”
“我幫你。”阮夢芙笑了笑。
“我不需要你同情。”阮澤反問道。
阮夢芙笑了笑,並沒回答。她自然並不同情阮澤,畢竟有這麼個父親是他自己的事,隻是這事兒一旦牽扯到了邊城軍,那就不止是家事這般簡單了,而是國事。她雖然隻是個小女子,可受了這麼多年皇室庇護,享著榮華富貴,總歸是要回報一二。
“這回你假意同柳姨娘交好這事兒做的不錯,等到她按捺不住攛掇父親向你提及平妻之事時,我就能看清軍中有哪些被她收買的部下。”阮澤端起茶杯稱讚了一回。
“你可有萬全之策了?”阮夢芙問他,“別到時候我這邊什麼事情都鋪墊好了,你還掉鏈子。”
“放心。”
“柯夫人在將士女眷之中想來頗具威名,將軍府上的事情,由她傳開,最是合適。柯盈盈是我未婚妻,她性子為人直爽,我同她提過,你和柳姨娘交好了,她必定看你不順眼,倒是宴席之上,她若對你有僭越的地方,還請你原諒。”
阮夢芙將這個名字給記下,“自然不會,隻是你連她都算計到了裏頭,你心中不會難受嗎?”
阮澤有些失魂落魄,眉眼之間都帶著愧疚,“我這也是沒法子了,旁人我不敢全部托付,隻有她心中全然信任我,我說什麼便是什麼。”
阮夢芙見他這般,心中忽然想起年易安來,“你事後定要同她好好道歉,你本不該利用她對你的感情的,若她知道你算計了她,心中難免傷心。”
阮澤點點頭,“難不成你被喜歡的人這樣算計過?”
阮夢芙來邊城這許久,終於露出了第一回真心實意的笑來,“我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會算計我,更不會騙我。”
阮澤被她的笑容晃了眼。
“對了,府上單獨送給你吃用的,你一概別用,雖我不確定她是不是對父親下了藥,一切還是小心為上。”阮澤算著時辰,此刻他應該趕回軍營了,便抓緊時間叮囑了一句。
“明白,我不會用的。”阮夢芙點點頭。等阮澤走後,她低頭想了會兒,難不成這世上還真有叫人性情大變的藥物?
便是有這樣的藥物,阮三思難道這麼多年都一點兒沒察覺到嗎?將柳姨娘看做發妻的替身,便是沒有用藥,他也應該是心甘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