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醫從王府大門步出。

看著送行的婢女羞怯地偷瞄他一眼,才關上門,緩緩收起臉上親切的笑容,左右望了望街道兩側,最後拐左,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

一輛馬車停在巷中。

外表樸實,車前的駿馬確是難得一見的汗血寶馬。

明明說要低調,卻駕著罕有的寶馬出現,此人品味實在變態,自問見多識廣,能容天下奇人奇事的他不敢恭維。

眉頭一搐,李靜走了上去。

馬車上坐著一書童打扮的車夫,看見李靜,臉上揚起大大的笑意,扭轉頭,不知說了句什麼,咻地一下跳下車,耍寶似的用變了調的聲音喊了句,“小的向李大人請安。”

這田文,以前還是個人樣,自從跟他以後,性格全然改變。

難道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可是自己跟他又是怎麼回事?

你跟恬不知恥的人交朋友?

李靜不待見地朝田文擺擺手,後者笑嘻嘻地想替他掀開卷簾被拒,親自掀開笨重的卷簾,與車內的因為他的到來堆滿笑意的人對視一眼,嘴角一撇,他坐入車內。

足夠寬倘的車廂內。

本該站在朝堂上參與朝政的宸王笑意吟吟地看著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夥伴一臉觸到黴頭的模樣探身進來。

幽如深潭的瞳眸染著薄笑,“得出什麼結果?”

李靜瞟了他一眼,“千萬不能得罪你,你是陰險的笑麵虎。”

“嗬嗬,過獎過獎。”

頓了下,“她是不是裝的?”

“不確定。”李靜搖首。

宸王眉頭挑起,“連你也看不出來?”

李靜感到好笑,“宸王爺,下官是大夫,身體上任何疑難雜症我都可以治,但是失憶症涉及的不單止是身體的事,還包括許多……”

“許多什麼?”

皺眉,“還沒研究出來。”這是他的鬱結啊。

宸王戲謔地扯了扯唇。

“雖然對失憶症束手無策,但今日卻是不枉此行。”

“有何發現?”

李靜沉吟一下,頗為疑惑地吐出一句,“她怕張嬤嬤。”

宸王沒作聲之前,又補充了句,問,“你不覺得奇怪嗎,昔日我們所熟悉的司徒三小姐驕橫跋扈蠻橫無理,然而今日除了是司徒千金之外,還多了宸王妃這層身份的司徒穎應該更加有恃無恐才對,可她竟然會怕張嬤嬤?”

“說不定她對本王一見鍾情。”嘴角弧度略揚。

坦蕩蕩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猜測引得李靜翻白眼,“對你的恬不知恥一見鍾情?”

宸王嗬嗬笑反問,“你跟恬不知恥的人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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損自己就罷了,還要拖他下水,李靜立刻將他一軍,“恬不知恥的人剛娶過門的妃子剛才目不轉睛地盯著陌生男子來看……”

語調微微上揚。

至於那個陌生男子是何人,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了。

“嗬嗬,王妃視力果然不好,看來本王要勞煩李太醫明日開個補眼睛的方子送到府上了。”

赤果果的威脅,嚇得怕麻煩的李靜趕緊舉手投降,“估計當時王妃是在睹在下的容貌思念王爺。”

平日要應付三宮六院的妃子,太醫院已經夠忙了,還得時不時照拂百官的麵子上門出診。

……又不是真正有病人等著救命,他可不想為了王府的家事,浪費時間。

“李太醫有一雙慧眼。”宸王讚同。

李靜眉頭又不可抑製地抽了抽。

靜默一陣子,他問,“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本來冒險娶司徒穎回府無疑就是捉老鼠進米缸的舉動,如今對方虛實難辨,情況更是對自己不利,他雖然從不摻和政權方麵的活動,但並不代表他能對好友的處境坐視不理。

“敵不動我不動,先看看司徒老狐狸那邊有什麼舉動再算不遲。”

完全無關痛癢的口吻,掀開窗簾,望望天,“打道回府。”

這麼早回去?

李靜皺眉,早朝的時間還沒過呢!

宸王側臉睇著他,笑得危險極了。

那一瞬,某樣東西劃過腦袋,李靜指著他,微張嘴,一時之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他迫不及待的,混雜著興奮的提議。

張嬤嬤萬般刁難為何般?

“李靜,我倆先回你的府邸,本王等著驗收上個月的試驗成果!”

於是,一輛馬車很快從寂靜的巷子駛出,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上,迅速消失。

這端命人送走李太醫,張嬤嬤的臉色就沒正常過,從赤橙黃綠青藍紫再變回到紫蘭青綠黃橙赤,臉上像升了道七色彩虹,那個斑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