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董鄂妃都始終和顏悅色的。這會兒竟然對貞妃如此態度,皇後娘娘如何能不驚訝!
“沒有!”貞妃卻不動腳步,隻是強辯道,“臣妾身子好得很,皇貴妃娘娘放心。”
董鄂妃還待再說什麼,然而礙著皇後的麵也不好太過分,隻不再理貞妃。
貞妃這才咬著唇重新坐下去,乖巧得不像話。要是讓桑枝看見她這副模樣,準得驚掉下巴。和桑枝喝酒時的貞妃可不是這樣子,那時的貞妃放肆又大膽,哪像這會兒,簡直像個受氣包。
皇後娘娘看這情形,雖然心裏感到奇怪,但也沒表露一分,隻說,“貞妃對皇貴妃娘娘一片心意,令人感動。”她便把蔡婉芸招來,吩咐蔡婉芸去給貞妃取禦寒的衣服和手爐,順便以隻有蔡婉芸能聽到的聲音說,“看看桑枝在哪兒。”
蔡婉芸一愣,懷著複雜的心情不情不願地領命去了。
三個女人有的沒的閑聊,既然來了就沒有不待一會兒的道理,雖然她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可聊的,但這應酬卻不能不應酬。
蔡婉芸回來給貞妃東西後,附耳告訴皇後娘娘,“桑枝去辛者庫了。”說完就默默站在一旁。
皇後娘娘自己也捧了個手爐,這會兒心情一下灰下去。桑枝竟然不在!失望之情湧上來,讓皇後娘娘的心情瞬間低落不已。自然是不能讓旁人看出來,皇後娘娘微微低頭,咬咬唇麵上又恢複一派平靜。
眼見著太陽偏上空,皇後娘娘該盡的禮數也都盡到,辛者庫離坤寧宮那麼遠,桑枝恐怕也趕不回來——皇後就不想再待下去了。她神情如常地起身,笑道,“時間不早了,本宮就不打擾姐姐休息,萬望姐姐好生將養,隻有姐姐身子好起來,皇上才安心。”
董鄂妃和貞妃忙行禮謝恩,恭送皇後離去。
除了內殿大門,皇後低聲問,“她什麼時候去的?”
蔡婉芸一愣,很快明白“她”是誰,答道,“聽說昨天就過去了。”
皇後娘娘皺緊眉頭,暗想,走之前也不打聲招呼。不過隨即又輕輕歎氣,怎麼打招呼呢?她當然知道桑枝不可能無端去坤寧宮的。自己是皇後,這個身份注定了桑枝不能想見就見她。
皇後娘娘又開始厭惡這個身份。於是步子走得急了些,盡管如此,還是不失禮儀的端莊之態。然而剛剛走到承乾宮門口,就碰到下早朝的順治帝,顯然迎麵正走過來的皇帝也看到了她。
皇後娘娘沒來由地心裏一咯噔,她已經許久沒見著皇帝了。她本來忙得都忘記皇帝這個人了,這會兒看見,不由得緊張不已。皇帝也忙,年關過來尤其忙。順治十七年,朝中接連大事不斷,皇帝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尤其董鄂妃還身子不好,皇帝哪怕有些空閑也都耗在承乾宮這裏,要不是偶爾抬頭望見坤寧宮,他幾乎也要忘記自己還有個皇後了。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他早就對皇後動了心思,可惜一直沒得閑,如今又看見,這心思就又活絡起來。
皇後連忙行禮迎駕,“臣妾給皇上請安。”
皇帝一把扶住她,把她拉起來,“皇後怎麼也在這裏?”
“聽說皇貴妃姐姐身子不適,臣妾特地前來探望。”皇後低著頭,一板一眼地答話。
皇帝很滿意,“好,皇後有心了。”他打量著皇後的模樣,突然發現十九歲的博爾濟吉特·素勒長開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模樣了。眼前的皇後,不同於董鄂妃的弱柳扶風,甚至不同於後宮裏任何其他妃子的婉轉柔情,皇後身上帶著其他妃子沒有的端莊明朗,眉宇間卻還透著少女的青澀,甚至有些許未曾褪盡的野性蘊藏在通身氣度上。尤其眼角眉梢帶著幾分收斂不住的柔媚,好似一顆剛剛長熟的果子,正是無比誘人的時候。皇帝又一次直勾勾地盯著皇後,看癡了。
直到吳良輔輕輕咳一聲又一聲,甚至不得不小聲叫了句“皇上”之後,皇帝才回過神來,迎上吳良輔憋著笑的臉狠狠瞪這個首輔太監一眼。隨即又眸子深深地望著皇後,眼都不眨一下,“皇後這是準備回去了?”
“回皇上,是。坤寧宮還有些事情等著臣妾處理,臣妾正要告退。”皇後竭力穩住聲音,實際上已經通體冰冷。皇上的眼神……皇上的眼神令她膽戰心驚,好似渾身潑了通冰水一樣冷得心頭發顫。
皇帝伸手將她雙手捉在手心,撫摸著拍了拍,“皇後費心了,後宮有皇後在,朕很放心。”又吩咐吳良輔,“上次江南進貢的玩意,拿去給皇後賞玩吧。”他倒是一派和氣,“是江南巧匠做的一些小玩意,朕記得皇後好像喜歡?”
皇後心裏又是一抖,隻覺得被皇上握住的手十分不自在,僵硬著控製不住的想要掙脫卻不能,隻得硬著頭皮道,“臣妾謝皇上恩典,但不敢玩物喪誌。”
“玩物喪誌?”皇帝皺眉,“你是朕的皇後,有幾個得意的小玩意賞玩,怎麼就玩物喪誌了?皇後盡管去玩。”
吳良輔又輕咳一聲,皇帝回頭看他,吳良輔低聲道,“回皇上,當初……就是您說的皇後玩物喪誌。”
皇帝一僵,惱得啐吳良輔,“旁邊待著去。”他和吳良輔雖是君臣之別,實則有玩伴之誼,故而對吳良輔極為寵愛。吳良輔涉嫌勾結官吏收受賄賂,以內侍身份勾結朝臣其罪當誅,然而皇帝對此也都不置一詞,並不治吳良輔的罪。隻要他喜愛的,他可不管什麼國家法度。他自認為,他就是這個清王朝的法度。不過吳良輔這話也不是亂說的,他是看出來皇帝對皇後動了心思,想著提醒皇帝哄哄皇後,畢竟一直以來皇上對皇後都實在太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