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一家化工廠的環保審批,評測結果很不妙,這樣的廠一開工,基本上附近的水源都得遭殃,鄧家寧提了方案,要求投資方先落實一套排水處理係統再開始投產,這樣至少把對環境的妨害減到最低。投資方一聽急了,一套排水處理係統是什麼概念?這東西國內沒有,德國全進口,半個廠子的價錢啊,就為了敲這一個章子,半個廠子?開玩笑!可是沒這個章子,廠造好了也沒法開工,禮送了,錢也送了,鄧家寧膽小,不敢拿,退回去了,到後來人家恨起來,行啊你,小小一個科長裝清官,老子做了你。
這個做還做得很有技巧,對方先求到鄧家寧的一個老同學,再借著那老同學把他給請了出來,去的是最好的夜總會,鄧家寧一開始拒絕,架不住多年的同學硬拉,進去了,酒過三巡人就糊塗了,醒來就已經跟小姐躺在了一張床上了。
鄧家寧覺得,自己原本不至於錯到那個地步,雖然進了那樣目迷五色的地方,雖然喝了酒,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在那晚之前,他已經足足做了五六個月的和尚了。
至於他為什麼做了五六個月的和尚,這問題還得回到沈智母親身上去,自從得知沈智懷孕,沈智母親就把他們倆找過去談了一次,當著沈智的麵就對他說,“家寧啊,小智有孩子了,有些事,你可得忍忍。”
他一開始沒明白,後來丈母娘還給解釋了,沈智母親從前是在衛生所裏工作的,算半個醫生,說她看多了,有些小夫妻,有了孩子也不知道節製,有些半當中出了事,有些生出來就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就在他麵前,嘩嘩嘩舉出十幾個例子,都是她以前親耳聽到親眼所見,說得鄧家寧冷汗都下來了。
就這樣忍著忍著,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可憐鄧家寧一個氣血兩旺的大男人,隻能半夜趁妻子睡熟了自己解決問題,熬得慘過苦行僧。
就是那天晚上,那個女人把頭靠在他胸膛上的時候,他其實還有些殘留神誌的,但她有一把烏發,和沈智未懷孕時一樣,光著額頭,笑起來也和沈智一樣,左頰帶一個酒渦,女人柔軟的雙臂圈上來,頭發擦過他的脖子,他就糊塗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霧蒙蒙的,再清醒過來,千錯萬錯都鐵板銅汁澆下去那麼鑄成了。
事後他也懊悔過,特別是對著妻子扶著腰艱難上樓,或者腹部沉重整夜不能安睡翻個身都要他搭手幫忙的時候,簡直羞愧到心髒絞痛。
他對沈智是有愛情的,她是他從第一眼見到就夢寐以求的女人,相貌好學曆好工作好,而且新婚那天晚上仍是處女,他就是她完完整整的第一個男人,他沒想過背叛她,更不可能背叛她,如果可能,他會把這個秘密埋在土裏,爛在心裏,一直到死的那一天。
可是那些人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隔了一周他的郵箱裏就收到了那些照片,還有錄音,他仍記得自己坐在電腦前的反應,眼前一黑,腦子裏“嗡”的一聲就漲開了,整個世界都變了樣子,心裏就兩個字。
完了。
鄧家寧沒給那家化工廠蓋章,他膽小,做事喜歡瞻前顧後,溫吞的人都有這個毛病,他明白自己蓋了這個章子之後,以後所有的責任就得自己來背,他背不起這個責任。
威脅?在外麵睡了一個小姐,還是跟著同學一起去的,爆出來最多不過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要是蓋章,那些化學廢渣不經處理進了河裏,不出三個月河裏就沒了魚,周邊地裏種什麼死什麼,農民一鬧,責任還是他的,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就這樣,鄧家寧趕在別人威脅之前,什麼都說了,他舅舅在政府裏有些關係,局裏倒也沒把他怎麼樣,就是將他暫時調離原職,另派了一個人來負責這個項目,但是家裏,家裏就不好收場了,經此一役,夫妻感情元氣大傷,硬是一年多了都沒緩過來,而且有再也緩不過來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