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在別人的屋簷下,沒有人可以給她依靠與支撐,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是具有攻擊性的。對她來說,這已不亞於一座地獄。
姬初勉強站起來,鎮定地坐到榻邊去,抿緊嘴唇,一言不發,隻有雙眼緊盯陳王宇文思。
宇文思笑了笑,為緩和氣氛,他先拱手見禮:“宇文思見過清河帝姬。”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你五年才去一次帝京,去了也不能進後宮。”姬初目光防備,想當然地反駁。
如此草木皆兵的態度倒讓宇文思覺得很可笑:“殿下,這隻是行禮的套話,不必當真。”
姬初哼了一聲,不肯輕易開口,一直盯著他招來侍女淨臉濯足。
這場麵其實頗為尷尬,好在宇文思一直神色自若,舉止從容,才令侍女沒有察覺。
終於他有了些許倦色,慢慢向她走過來了,每一步都踩在她極度繃緊的心弦上。
侍女們紛紛出門,如潮水退去,房裏的燭台一下子滅了一大半,昏暗得厲害。她仿佛看見一屋子影影綽綽的鬼魅,正張牙舞爪向她逼近。
宇文思脫了寬大的外袍,停在她身邊解腰帶。姬初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吸了吸氣,靜靜仰視著他訝然的神情,說道:“我隻有一個請求。”
他停下動作,點頭道:“殿下請講。”
“請不要叫出我母親的名字。”姬初極其認真。
她很怕到了那樣的時候,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一個“靈雨”,那她一定會羞愧惡心得想要死了。
宇文思很快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深邃的眼中不禁露出憐憫——對一個十七歲少女的憐憫,而非將她當成有湯沐邑的清河帝姬。
此時方顯出他極好的修養與溫和的秉性。
他麵對這樣敏[gǎn]的請求,仍開口安慰道:“不用太緊張。你放心,並不會使你難堪,我不是那樣的人。”
姬初得到肯定的答案便收回手:“那就好。也不止是難堪,還有我自覺深深的可恥與罪惡,甚至肮髒。我有點兒痛恨眼下以及即將到來的自己,可惜我別無選擇。我必須這樣做,否則不能使我釋然。”
人盡皆知,陳王年少時苦戀過她的母親,並因此與當今天子有了間隙。隻因開國戰功不容抹殺,才得以列土封疆。
宇文思聽她這樣說,微微歎氣,點頭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姬初冷笑:“那你覺得你兒子是不是好孩子?”
宇文思頓了頓,避而不答:“你還年輕,又這麼好,何必非得嫁給我?”
姬初又將話頭拐回來:“你明知道我是要報複他。我和宇文元的事,你不至於一無所知吧?”她在宇文思麵前,談及自己與他兒子的情感糾葛,並直言要報複,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顧忌。她太通透,沒有隱瞞。“既然我想讓他不好過,自然也要付出同等的代價。這我還是想得通的。”
“你對他背叛情意的報複,與你的人生,是同等價值的?”宇文思毫不生氣,立在她身前平靜地反問。
她翻了個白眼,立刻崩潰:“你真煩,這話我在宮裏已聽過兩遍了。我父親大人說,我母親也說,現在連你都要摻合進來,到底有沒有意思?其實根本無所謂,這不重要。對於我而言是相等的就夠了,我是……懶得和你說,我準備好了,你過來吧。”
姬初拂過披散的長發,已經完全幹了。
她於是閉眼,輕輕地皺緊眉頭,露出一種即將墜毀的決然表情來,在燈火下有種觸目驚心的悲哀的美感。
宇文思越加覺得她很可笑,自己解開腰帶,俯身下去。雙手觸碰到她肩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她在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