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打了個寒噤,好似已不能承受內心的嚴寒,放下酒樽後脫口而出:“好冷!”

“我說不開窗,你非不聽。現在知道冷了。”宇文和打起精神笑道,“我去閉上。你下次出來多穿件衣服。”

他“嘭”地合上兩扇雕花窗,將呼嘯的東風隔絕在外。

暖閣裏一下子名副其實地暖和起來。

“我不是身體冷,我是心冷。”

宇文和被酸得抖了一下,咬著牙繼續挺住,連連點頭道:“是,你心冷,這是個奇怪的大病,要不我替你請大夫。”

“什麼大夫也不管用。”宋行儉已經有微微的醉意,心底的憂鬱、難堪、失望、不甘、糾結和羞慚都一齊湧上眼底,複雜而愈演愈烈的情緒快要令他窒息。

他忍不住傾訴:“我是真的不知道,一開始我沒有朝那裏去想。南閣寺遇見的時候,她不說話,我急著趕路,隻當她不會說話才會住在那裏。等到前幾日宮門迎麵撞見她,才知道她原是個宮裏人。……這時我就該想到的,宮裏人如她這個年紀,這個品貌,無端端怎麼會去那麼遠的寺裏。可是因為她說還可以再見,我歡喜過了頭,一心隻等她的消息,什麼也沒想。但偏偏又等不到什麼消息,我心裏急不可耐,想找到她,哪怕隻是知道她的身份,我也安心。所以……才會莽撞行事,請陳王替我查一查,誰知竟會是……哎!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陳王近來怎樣?”

宇文和悻悻地洗耳恭聽,其實腦子裏不知想到了什麼,看著宋行儉的目光也漸漸惺惺相惜、同病相憐起來。

冷不防聽見他問話,宇文和愣了愣,忙道:“我爹他近來……嗯,挺好的。想必不會將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太在意了,還是趁著丟開這些,好好上朝去吧。”

其實宇文和甚少見到宇文思,也不理解宋行儉問的是他爹怎麼樣是什麼怎麼樣,隻好含糊地應了一聲。

宋行儉突然站起來高聲叫道:“這不是小事!我丟不開!”

然後他也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在宇文和古怪的注視下燒紅了臉,複又坐下,埋頭自言自語一般地補充:“對陳王而言,固然不值一提。對我而言,這不是小事,我一時半會兒丟不開。丟不開的時候,心裏老是想著她,想著陳王的言行神情,我真沒法若無其事地辦正經事。”

宇文和沒來由一陣煩躁,放下筷子,道:“你們才見過幾麵呢,話也不過三五句,哪裏就到這個地步。我看是你自己覺得喜歡她不可自拔,所以把自己困住了。勸你趁早收心,娶一門親事,我爹看重你得很,你不要自誤才好。”

“至情正是一瞬間的事,不必多麼熟悉,你哪裏懂得。”

宇文和猝不及防又被酸了一把,心底跟著難過起來:他不怕宋行儉說別的,就怕這個。“是,你說得對,我自然不懂得。”

宋行儉得意地哼一聲,轉眼又歎氣道:“慚愧,我恐怕要辜負陳王的美意,實在不能平心靜氣地麵對他。”

宇文和奇怪道:“怎麼?他當時也沒說什麼,你別耿耿於懷。”

“是我——我會嫉妒他。”宋行儉羞於啟齒道。

宇文和心底十分尷尬,畢竟麵前的同伴正在傾訴對他爹的王妃的愛慕,又直言嫉妒他爹。但為了不讓對方也尷尬,他隻能報以不同尋常的淺笑,清亮的眸光裏微微露出理解與寬慰。

宋行儉鬆了一口氣。

“你大哥知道了麼?”宇文和想一想,追問道。

宋行儉仰天長歎:“他還不知道,我怎麼好跟他說呢,也許他知道了就要打死我,你不是不知道他對陳王有多忠心。再者,辭官之事還未定,也不用這麼早跟他提,免得他平添心煩——我還可以多活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