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懷疑姑娘,這是規矩。”
“奶娘,不要沒完沒了,”魏明輪俊顏一凝,“每次都這樣掃興,何必呢?廚房裏人來人往,又有婢女在,假如下了毒,會沒眼睛看見?”
“是是是……”那婢女連忙道:“我可以作證,這粥確實是幹淨的……”
“既然是幹淨的,那更不怕試!”慧益說話之間,已將銀針探入碗內,魏明輪頓時火冒三丈,伸手一拍,那針震出老遠。
慧益又是一抹冷笑,轉身走到牆角,附身拾起銀針,對著光亮仔細端詳。
“夫人,變黑了嗎?”魏明嫣篤定地問。
她早料到會有這一幕,慧益老尼是白費心機了。
這毒藥,是她與皇兄花了三年時間研製,即使銀針碰了,亦不會變色。
“奶娘,現在該滿意了吧?”魏明輪盯著慧益,沉聲問。
“老身聽說有些毒藥,非銀針所能試探……”
“夠了吧!”他忍不住一聲怒吼,“天晚了,奶娘請回房歇息。”
“公子,老身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要死要活,不用奶娘再躁心!”他喝道。
“可老身不能不管,就算公子殺了我也是一樣!”慧益態度強硬,與他凝顏對峙。
“奶娘,你到底想幹什麼?”魏明輪無可奈何,歎息了聲。
“要想證明這粥裏沒毒,還得勞煩吳姑娘親自品嚐。”她道出答案。
“什麼?”他一怔。
“吳姑娘不會做賊心虛,不敢喝吧?”慧益看向她,陰險淺笑。
讓她喝粥?魏明嫣感到自己的身子頓時一僵。
不,並非怕死,能與敵人同歸於盡,她死亦無滅,可是京城……京城裏還有她牽掛的人兒,離開了她,他的一生會幸福嗎?
她踟躕,腳步能明顯感到猶豫。
“也不知這手藝怎麼樣,是得先自個兒嚐嚐。”
她端起碗,在諸人還沒回過神來之際,已經一飲而盡。
菜粥鮮美,絲毫聞不出毒藥的氣味,飲至腹中,形成一股抒慰的暖流——致命的塊感。
“夫人,這下該滿意了吧?”她示意空空碗底,笑道:“折騰了這半晌,您也該累了,請回房休息,公子由我一個人伺候就行了。”
慧益瞪著她,難以置信她的舉動,一時間啞口無言。
“都退下吧,我想跟吳姑娘單獨說說話。”魏明輪立在一旁,厲聲道。
無奈之下,慧益隻得率了眾婢女,悻悻然離開。
一方空間隻剩下兩人,魏明嫣與眼前的男子相視對立,借著燈光,她可以看到他模糊的青衫。
“辛苦你了。”他換了溫柔語氣。
“公子快趁爇喝粥吧,冷了就沒味了,白費我一番工夫。”她踱到窗前,撥弄那隻關有杜鵑的籠子。
之前她與燕羽相約,一旦得手,便放飛鳥兒報信,以便他們來營救她,可是此刻……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恐怕魏明輪還沒倒下,她已經氣絕身亡,還用誰來救?
發出信號,反而會暴露燕羽等人行藏,惹來一場無謂的廝殺,不如就讓她一個人完成使命,救霽朝生靈與水火。
“果然好滋味!”魏明輪毫不懷疑,將另一碗菜粥飲個幹淨,一邊擦拭唇角,一邊笑道:“沒想到,你這樣好手藝。”
“食材好,做什麼都不難吃。”她淡淡答道。
現在,他們可以共赴黃泉了……雖然恨他永遠也不能原諒他,但路途上有個伴,也挺爇鬧。
她微笑,轉身,用微笑的眼睛麵對他的方向。
“這是什麼鳥兒?”他徐徐踱到她的身旁,“哪兒來的?”
“我爹托人帶來的,這是我家鄉的鳥兒,名喚杜鵑。”她鎮定回答。
“哦?杜鵑啼血。”他顯然也聽過那個典故,“似乎叫聲很淒涼。”
“我倒不覺得,大概因為人世間淒涼的東西太多。”她淺淡一笑,抬頭仰望窗外,“今晚的星星很明亮,是嗎?”
“你的眼睛恢複了?”魏明輪驚喜地問。
“沒有,”她淡淡的回答,讓他瞬間浮現失望的神情,“我猜的,一般風兒如此輕盈的夜晚,星星總是很明亮。”
“的確,你猜對了。”他勉強微笑,俊顏陷入了沉思,似在定度一件很難的大事,然而,這微妙的神情她卻無從察覺。
“公子可聽說過希輪族?”她忽然道。
“怎麼?”他不由得愣住,“你……知道希輪族?”
“從前在船上教我唱歌的姐姐,就是希輪人,她說,她的家鄉,每一個人都屬於一座星。星星有各式各樣的形狀,她說,我跟她一樣,是魚兒。”
他心尖一顫,仿佛有種神秘的預感,她接下來會道出石破天驚的話語。
“公子,你知道自己屬於哪座星嗎?”她的笑意仍在唇邊,卻失去生動,忽然變得苦澀。
“聽說……是蠍子。”
“魚兒遇到蠍子,會是什麼結局?”她的話音在風中漸漸淡去,嘴角有什麼鮮紅的東西流了下來,墜成一縷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