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吃完飯再聊聊，其實吃飯的時候這件事就已經說定了，農村也不用契約合同之類的，說好就好了。
小孩吃飽了就瞌睡，虎子抱著小寶回家休息，喬林本想把他們留在家裏算了，轉念一想，大概回到那個破舊不堪的家，這是虎子唯一的尊嚴了，也隻好歎著氣，讓虎子帶了一塑料袋零食回去，虎子沒有推辭，鄭重地承諾：“我一定給你拚命幹活！”
“我相信，回吧，我也休息一會，下午過來咱們上山看看去。”喬林站在院子裏踮起腳摘果子，一隻手衝虎子使勁揮動。
虎子走的很有氣勢，他也知道，吃自己掙來的飯，那才理直氣壯。
不過，虎子奇怪的是，這個才來村裏幾天的外來戶，他為啥就沒計較自己差點打死他的事情呢？
趴在他懷裏的小寶忽然抱著虎子的脖子偷偷說：“媽媽說過幾天她偷偷回來看你。”
虎子腳步一頓，粗糙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他想了半天，哎的歎了口氣，搖搖頭說：“娃，明天再去，跟你媽媽說，不要回來，我去看她。”想想又低聲說，“你跟你媽媽說，我心裏有數，我防著呢。”
小寶又嘻嘻地笑著，趴在虎子的肩膀上，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叭叭地咂吧了兩下小嘴，忽然說：“那你啥時候去看她，我跟她說啊。”
憂鬱地二十五度仰視著屋頂上的玉米杆，過了半天，虎子才表決心似的粗聲粗氣道：“快了！”
父子倆靠在炕頭上，小寶才剛剛睡著，虎子有一丟沒一丟正在打盹，外麵來人了。
聽到聲音，虎子忙要把那袋零食藏起來，已經來不及了，一隻穿著花襪子涼皮鞋的腳，跟在噗的一口吐出的兩瓣瓜子皮後麵伸了進來。
……
中午看了一會電視劇，一兩點才迷迷糊糊睡著的喬林聽到院子裏嗤喇嗤喇的聲音後立馬跳起來，從窗子往外一看，小寶蹲在牆腳撅著小屁股不知道在跟小螞蟻還是小蛐蛐兒玩，虎子拿著一把大掃帚正在打掃衛生。
“也是個實在人啊。”感歎著，喬林跳下炕，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拿著牙刷在嘴裏搗鼓著，出去和這父子倆打了個招呼。
要不怎麼說喬複施會享受呢，衛生間是完全按照城市公寓裏的標準修的，不但有抽水馬桶，竟還有一個巨大的浴缸。
天知道他哪來錢修的，不可能是算卦掙的吧？
這個問題，喬林不止一次考慮過，但就是得不到答案。
小寶噠噠噠跑過來，蹲在喬林身邊，喬林發現孩子的耳朵是紅的，通紅通紅的。
怎麼回事？
再仔細看虎子，發現這家夥臉色很不好，有點委屈，還有點憤怒，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的那種憋屈。
喬林再次回到二進院子的時候，院子裏多了一個人。
一個大班的跟媒婆似的女人，年齡不大，四十來歲。
大門口，進門的台階上還蹲著一個半大老頭，四五十歲，吧嗒吧嗒地抽煙。
喬林頓時生氣了，當這是你家嗎？
那女人很過分，噗噗地吐著瓜子，你說吐一堆吧，她不，虎子剛掃過的地方，她偏偏往那吐，看到喬林出來，還嘲諷地衝虎子罵：“沒出息的東西，王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好好的人不活，給人當牛作狗來了。”
小寶猶豫了片刻，委屈地拉住喬林的手，仰著臉看著他，似乎在說：“能幫我們把他們打跑嗎？”
在細嫩的小臉蛋兒上拍了拍，喬林拉著小寶的手走了出去，不客氣地喝道：“你是誰？到我家有事？沒事出去，沒得到允許，別隨便進別人家門。”
女人靠在果樹上，劈裏啪啦加快了嗑瓜子的速度，那半大老頭抬起頭瞥了喬林一眼，眼角掛著輕蔑，冷笑了兩聲，又吧嗒起旱煙袋來。
“都說臥牛村來了個財主，就你啊？”女人一口吐出一大堆瓜子皮來，一隻腳踩住虎子手裏的掃帚頭，另一隻腳在果樹上踹了兩下，手裏一把瓜子全扔在草坪裏，呸呸地又吐了兩口，亮出一口黃牙，衝喬林喊道，“看你啥都管，那你把虎子欠我家的錢給我還了，我就不到你家來了。”
虎子欠人錢了嗎？
喬林看著虎子，虎子使勁一跺腳，既委屈又惱怒地高聲叫道：“我沒欠你錢，沒欠！”
那女人可不管，聲音比虎子還大，尖利地扯著嗓子喊：“我說欠就欠了，你讓他還，快點，快還我家錢！”
喬林看明白了，這不但是來惹事的，還是專門負責欺生的。
不能慣這個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