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喇一聲,油點兒四濺,蒜香撲鼻。
“搗蒜就是要有手勁,這蒜搗的多好。”喬媽教訓兒子,“以後要有眼色,這種粗活你不幹讓誰幹?越大越懶,你說你將來咋辦呢?!”
喬林默然,覺著吧,男默女淚都不合適,直接默淚就好,特貼切,很適合他現在的心情。
洋芋裙裙這個食物,你得配蒜,不能是生蒜,味道會把洋芋裙裙的香味兒完全遮住,得是熟蒜。
所謂熟蒜,其實是一個動詞。
搗蒜加鹽,加點調料,一定要少,不能多,不能蓋住大蒜本來的味道,然後,上頭放點辣椒麵,最好是胡麻油,燒開,上頭一勺澆上,那味道,真和洋芋裙裙是絕配,當然啦,愛吃的吃不夠,不愛吃的一口不吃,那你沒法,這邊人吃飯都重調料,誰讓咱祖祖輩輩都吃吃苦的呢,下苦人,調料不重,飯菜下不去口。
洋芋裙裙還沒出鍋,但香味兒已經出來了,具體做法也不難,把洋芋,也就是土豆,洗幹淨,削皮,切成細條,比飯館裏的醋溜土豆絲稍微粗一點,加麵粉,加鹽,麵粉一定要新麵才最好吃,鹽不講究,粗鹽也好,碘鹽也罷,都可以。洋芋絲加麵粉糅合一下,放在蒸籠裏,蒸二十分鍾就行,洋芋絲細的話,十五分鍾就可以了。
等出鍋之後,稍微涼一點,不要太涼,不然吃了胃脹的很,有六十度左右,這就準備吃了。
會吃的一定不會急呼呼地吃,會先在碗底放一點鹹菜,一定要鹹菜,酸菜不行,味道就變了,雖然洋芋和酸菜也是絕配,但在這個洋芋裙裙上不是很搭,你得用鹹蔥。
這個鹹蔥,醃製起來也有講究。
北方大蔥,都見過吧?不是齊魯大地那種兩米多高的大蔥,以西北黃土地上種的大蔥最好,高不過一米,直徑不超過一公分最好,洗幹淨,控幹,重鹽,這裏頭還要再加一點花椒大料,但最主要的是辣子。
新鮮的紅辣子洗幹淨,也要控幹,但凡醃製鹹菜,菜都要控幹,這是常識——然後切成菱形,要麼切成長條也行,跟切成三厘米之內,還要再剖開,甚至剖成三份的大蔥混合在一起,基本上比例在三十比一以上最好,不然那就是醃辣子了。
醃製鹹蔥的東西一定得是陶罐,玻璃瓶也行,要用塑料瓶就扯淡了,吃起來一股塑料味兒,陶罐最好,玻璃瓶次之。
陶罐裏放到八成滿就行,上頭用一塊青石壓住,上頭扣一個大碗,邊沿倒上水,這叫隔絕空氣,然後,你就等時間給你驚喜。
吃的時候,拿出來直接調醋,再加點辣子就行,味道美極了。
洋芋裙裙和這個很搭,一大碗洋芋裙裙,一層鹹蔥,一勺油潑熟蒜,喜歡的還可以加點臊子,這就是一頓飯了。
鹹蔥得鋪在碗底,上頭蓋上洋芋裙裙,再上頭澆一勺熟蒜——熟蒜也有講究,不能有太多油,決不能油汪汪的,那味道就不好吃了,得是稍微幹一點的,如果掌握不好,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你把蒜缽兒裏的熟蒜倒出來,缽兒底部沒有一層油,這就相當好了。
三種食物混合在一起,稍微放半分鍾,等鹹蔥和洋芋裙裙以及蒸熟的麵粉香味兒混合了,你就得用筷子把碗裏的食物攪拌一下,這時候再吃,一口下去,洋芋囷囷,鹹蔥,熟蒜,味兒完全融合,洋芋裙裙沒有那股麵麵的味道,熟蒜也少了蒜本身的味道,鹹蔥的鹹味兒也降低到了最低程度,卻偏偏把洋芋裙裙的清香,熟蒜的香味,鹹蔥的菜香完全融為一體。
一口下去,第二口緊跟上,你都停不下嘴。
咱北方家常食物不講究那麼多精雕細琢,做著簡單,用料一定要普通,吃起來頂飽,暖胃,味道還要香,那才是咱的家常飯。
一碗洋芋裙裙,一碗雞蛋湯,呼哧地吃,吸溜地喝,大冬天的,身上也暖烘烘的。
喬林在客廳裏轉了幾十圈,終於等到喬媽說“看時間到了沒”,立馬就往飯廳跑,母親做飯,對時間的掌控已經太準確了,一說看時間,飯肯定剛剛好,誤差不超過半分鍾。
沒想到就在這時,小妹打電話過來了。
“嶽岐叫人家車給撞了,現在在醫院。”小妹哭哭啼啼地說。
喬林當時火了,先問了一句:“人沒問題吧?”
小妹哭道:“人沒事,就是人家說是我們的責任,現在還在外頭鬧著呢,說我們訛詐他們。”
喬林就問:“那咋回事?”
原來,知道今天要吃洋芋裙裙,小妹和嶽岐都偷了個懶,請了個假,一方麵是想吃好吃的,一方麵是喬林他們這幾天就要去大青山了,他們想多陪一會,索性沒去上班,睡醒就往家裏跑,沒想到跑到路上出事了。前幾天雪天,這幾天路滑啊,小妹走路還在看手機,沒想到從後頭試圖再紅綠燈改變的刹那間闖過十字路口的一輛車從人行道盡頭竄了過來。
嶽岐一把把小妹推開,自己連忙往旁邊閃躲,還好麻利,躲過了慌忙刹車拐頭的車輛,手在車上撐了一下,人沒出太大的問題,但還是滾出去好幾米遠,現在正在醫院檢查呢。